十三、卫所失能 诸部蜂起

五女山文艺

明廷在建州女真设置的卫和千户所、百户所是羁縻卫所。羁縻卫所的官员，不享受朝廷俸禄，一切需求皆取之于管下。卫所对朝廷负有守卫边疆定期朝贡的义务；对守境负有全面行政军事等管理大权。卫和所是其管理机关。卫所中的官员有都督、都指使、指挥使、指挥、千户、百户、镇抚等。掌卫事首领是卫的最高长官，其官职由低至高，从指挥起每隔数年可递升，最高可升职为都督。都督之职又区分为都督监事、都督同知、右都督、左都督，最高为中军都督。官员虽无俸禄，但在朝贡期间可得到朝廷各种名贵赏赐。朝廷对贡品也付给市值。还可以利用进贡的机会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易，从交易中也可得到实惠。卫与卫之间互不统属，掌卫事首领之间不论其职位高低也都平等，都是朝廷的臣子。平素往来不看官职，只按威望高低区分上下。李满住时期，论官职，在三卫首领中最低，既低于凡察，也低于其婿董山。但李满住却是他们拥戴的领袖。执掌卫事的首领，在一个卫内部，也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说一不二。但成化丁亥之役以后，由于三卫的首脑一朝都被杀死，长时间里，卫内无主。卫以下的各部多自行其事。加之继任的首领都是仓促上阵，既缺管理经验，又不完全熟悉卫情，更缺少应有的领导威望。卫所的权威在部众心目中自然降低。各个部族多抛开卫、所，依靠自己的力量自图发展。卫、所成了可有可无的空架子。这种状态到了成化中期以后逐渐加重。成化十三年（1477）十一月，发生的“海西虏酋纠建州三卫寇叆阳”；成化十四年六月，“从清河抄掠”等事件，作为建州卫掌卫事首领的完者秃，既未参与也毫不知情。到了弘治中期，建州三卫与朝鲜之间的关系已趋向和谐。建州卫掌卫事都督完者秃，对朝鲜派去建州的使者童清礼哀叹：其管下之人仍难免有人去朝鲜抢掠，想管也管不了。他说他的部众都零散居住在草野，他怎么能知道有谁去朝鲜做了坏事。表示，对做了坏事的人他也不敢深究，怕会有人窜伏在草间加害于他。可见他对部众约束无策。一个卫的首领在另外一个卫部众的心目中，威望更低。弘治七年（1494）五月，建州卫的副首领李巨右去朝鲜时，对朝鲜满浦的官员诉说称，他曾和完者秃一起，劝说居住在其近处的建州左卫的一个叫李权投的人，让他归还从别人手中买来的一个被掳来的朝鲜人时，李权投就是不同意归还。完者秃当时要用十四匹牛马与之交换，李权投也不答应，以致这个被掳来的朝鲜人没有归还朝鲜。一个卫的首领竟办不妥这件小事。这种卫所控御失能的状态，到嘉靖年间以后更加严重。相对各部族、部落的势力却渐趋抬头上升。从嘉靖初年开始，向明廷朝贡的建州三卫都督中除掌卫事首领之外，还出现了许多新面孔。建州三卫掌卫事首领，从永乐年间开始至正德年间的一百年中，建州卫仅有阿哈出、释加奴、李满住、古纳哈、完者秃五人；建州左卫仅有猛哥帖木儿、凡察、董山、脱罗四人；建州右卫仅有凡察、纳郎哈、卜花秃三人。而明末嘉靖间的30多年中，包括执掌卫事的都督，建州卫就有7人，建州左卫有8人；右卫也有8人。其中执掌卫事的都督只知建州卫是李童子；左卫是脱原保，右卫不知谁是掌卫事的都督。其余的众多都督应该都是各部族的头人。这些都督在卫内都与掌卫事都督平起平坐。正像万历年间朝鲜官员申忠一在其《建州纪程图记》图四中所记，王家土城中“蔓遮诸部酋长李大斗，李以难主、李林古致”等的情形一样，三个人都被称为蔓遮部的首领。其实，其中的李以难就是建州卫最后一任掌卫事首领。在这里都被统称之为蔓遮部（完颜部）的首领。像这种卫、所管理职能失控的情形到了隆庆万历年间更为明显。受其影响，建州三卫对部众的管理、指挥逐渐不力。明廷对少数民族又推行分而治之的政策，更加速了这种局面。卫、所失能各个部族互不统属，互相抗争、各自通贡，各行其是，你争我夺，甚至一个家族之间一旦失和即互相仇杀。早期，建州女真进京朝贡，多由卫的首领率领全卫各级头目一起朝贡。后期各个部落往往各自通贡。都督是最高官职，弘治中期，以前每卫只有掌卫事的首领是都督。弘治末年，建州左卫在掌卫事首领之外还有三个都督。右卫也出现了两个都督。嘉靖年间之后，各卫都督更为增多。隆庆至万历年间，不算努尔哈赤，左卫有九个都督，建州卫四个，右卫二个都督。各卫都督增多是新兴的部族首领。努尔哈赤于万历十七年九月乙卯，被明廷任命为都督佥事。他不是袭职而是明廷想利用他“以夷制夷，”以期“我不劳而封疆可无虞也”。到十六世纪末年，各部族的首领多摆脱了卫、所，卫、所的职能几被架空。著名的建州五部从众多部族中脱颖而出。建州五部即苏克素护部、浑河部、完颜部、栋鄂部、哲陈部。苏克素护部的境域在今新宾县境的苏子河上，浑河部在浑河上游今清原县一带。哲陈部在浑河南岸中游。完颜部和栋鄂部的境域绝大部分在今桓仁县境内。栋鄂部的活动范围，主体部分是桓仁县内大雅河流域和六道河流域，其外还有宽甸县境的小雅河流域并影响到宽甸县的东北部。完颜部的境域，以桓仁县富尔江下游的浑江中游为中心，向西北延伸至富尔江中游，向东从新开河流域和浑江下游到达鸭绿江右岸。在完颜部活动范围内，迄今已认知的部落、城寨的位置和遗址有20多处。其中富尔江上的遗址有被称为“吾乙面江之间”的，是建州卫第五代掌卫事首领完者秃所居寨。完者秃住在这里执掌卫事近四十年。还有被称为吾弥大水上的是吾弥府遗址。这是建州卫第三代首领李满住1433年——1437年的居住地。吾弥府也是建州女真长期居住地，曾两次遭受朝鲜军队攻袭。桓仁县北甸子乡，水库水淹没前的北甸子村，史料上称之为“吾乙面江下边”之处，是建州右卫首领甫花秃1469—1497年，在那里居住近30年的地方。此处在万历二十三年（1595）十二月二十二日，朝鲜使者申忠一出使建州时，渡过鸭绿江后的止宿处。
浑江岸边有五女山山城南麓瓮村。瓮村所在应是五女山南麓江岸上的金银库沟口至其东江岸上的原长岗村一带，现已成水库。1996年，桓仁县文物工作者在五女山东南坡发现一处建州女真遗址，这处遗址当是瓮村的一个组成部分。
在新开河上新开河口附近，今集安市境霸王朝山城下的浑江岸上，《建州纪程图记》中图片之四中记，此处有王家土城，住有胡家四十坐，有马20余匹，放野新开河（当时称万遮川）。这个土城，申忠一认为是万遮诸部酋长李大斗、李以难主、李林古致等带领千余壮勇与奴尔哈赤抗争之地。万遮诸部即万遮川上的各部落，万遮川即今集安市境内的新开河。当年，万遮川上诸部的酋长都集中在王甲城，抗拒努尔哈赤的攻袭，共合战四次，终不能敌，趋黑夜逃出。《建州纪程图记校释》注释：土城的位置在今集安财源镇西北，霸王朝江岸；李大斗即李岱或岱度墨尔根。笔者研究认为，此中所称李以难主，即《李朝实录》中宣祖二十二年（万历十七年1589年）七月丁巳条所记，“左卫酋长老亦可赤兄弟，以建州卫酋长李以难等为麾下属”的李以难。老亦可赤即努尔哈赤。李以难被努尔哈赤打败，便归附于努尔哈赤，成为建州卫最后一任首领。建州卫正是在这个王家土城于万历十七年之前被努尔哈赤吞并的。申忠一所称的王家即王甲的转音，王甲部即完颜部。王甲土城即完颜城。这个王甲城也即成化三年丁亥之役中，李满住和古纳哈被从满浦出兵的朝鲜军队杀死的地方，即建州卫从瓮村迁出后的卫址。从此向东距朝鲜满浦百余里，也是完者秃之孙李童儿（童子）执掌建州卫时的卫址。
在富尔江上，申忠一路所经的部落非常密集。东起桓仁县北甸子乡原北甸子村的罗下部落，西止桓仁县古城镇所属碱厂沟村上、下花园的乔老部落。申忠一认为，这段路程有三息路，即九十朝鲜里。这三息路中间经过五个部落，连同乔老部落共六个部落。申忠一走了一整天，二十六日止宿于这个乔老部落。这些部落都属于完颜部。
栋鄂部势力范围内的城寨部落遗址和位置，主要是通过《舆程记》中所记，明、清之际辽东边向后金都城的两条路线，镇江路、叆阳路和《栅中日录》所记萨尔浒大战中，明东路军的行军路线加以考证查出的。
《舆程记》记载，镇江路即由镇江（今丹东市九连城）通向后金赫图阿拉的道路，经过长奠、永奠、沙松排子、八家子、转头山、里鸭儿河、稗东葛岭寨子。以上这些地方都在今宽甸县境。从稗东葛岭寨子“三十里牛毛岭，二十里牛毛寨，二十里董古寨，一里马家寨，四十里深河子，三十里大家寨子，三十里凹儿哈寨子。”这些地方都在桓仁县境，并且都在建州女真栋鄂部的境域之内。镇江路也是萨战中东路军进军之路。稗东葛岭是宽甸与桓仁的界岭，今称挂牌岭，位于宽甸、桓仁公路上砍川岭之东二公里，是古代的过岭道。稗东葛岭寨子在岭南宽甸县一侧。牛毛岭，今仍称此名，是桓仁县普乐堡镇牛毛沟里瓦房村与桓仁镇大甸子村的界岭。牛毛寨是栋鄂部的一个要寨。其寨址北距大甸子村民居住中心3公里。董古寨即栋鄂部的寨子，距其山下的马家寨只一里，此寨当是栋鄂部的奇吉答城。深河子在六道河子的头道河子西岸过河道处。此处今称龙头。大家寨子即今桓仁县华来镇东堡村的红塘石。凹儿哈寨，研究认为即瓦尔喀什，也即朝鲜史料中所称曰可时。在今桓仁县华来镇洼子沟村，此处是《舆程记》中所记，镇江路与叆阳路中途相交处。叆阳路是从今凤城市属的叆阳通向后金都成赫图阿拉之路。凹儿哈又是萨尔浒大战中明东路军与后金军相战的东线之战的大战场。
《舆程记》中的叆阳路中“出叆阳三十里至古北河”。古北河今称牛毛生河是宽甸县境内叆河的上游。“八十里至半岭七十里为一赤董古寨子”，这个一赤董古寨，疑即栋鄂城。近年考证，栋鄂城即位于今桓仁县八里甸子镇的韭菜园子村。该村正位于通向叆阳的古道上。
此外，还有位于桓仁雅河乡大雅河附近南老台村的雅尔古寨，以及疑是栋鄂部瓮哥洛城的桓仁县城西浑江右岸上的下古城子。在与桓仁县境相连的宽甸县境内，已知还有宽甸县八河川乡雅河村是当年栋鄂部的新栋鄂寨；宽甸县青山沟乡挂牌岭下还有栋鄂部的稗东葛岭寨子。
栋鄂部地域广阔，史称“栋鄂部素强”。与完颜部二者都是建州五部的大部。
（王从安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