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达罕袭职 缓慢复苏

五女山文艺

成化丁亥之役中，三卫首领相继被杀。数年中，建州三卫群龙无首。成化五年七月，根据建州三卫下层头目去北京朝贡时的请求。明廷任命已故建州左卫都督董山的儿子脱罗袭职为左卫都指挥同知执掌左卫；任命已故建州卫都督古纳哈的侄子完者秃袭职为建州卫都指挥佥事，执掌建州卫。成化六年八月，因凡察之孙、已故建州右卫都督纳郎哈无子，部众又拥戴凡察之子、纳郎哈之叔卜花秃，明廷批准甫花秃袭其侄纳郎哈之职，为建州右卫都指挥同知，执掌建州右卫。明廷批准三人袭职，因各有过错，均降级袭职。
完者秃在《李朝实录》中，被称为李达罕或达罕，是李满住次子都喜（豆里）的长子。建州卫都督古纳哈可能无子。完者秃根据部众的推举承袭其伯古纳哈之职，成为建州卫掌卫事首领。都喜有三子，长子完者秃，依次还有甫罗充，甫罗充与其祖父及伯父一起被杀；还有一个雪胡赤。雪胡赤在丁亥之役前成化三年（1467）三月，与其父都喜一同被其家奴用斧砍死。死前，成化三年三月十八日，都喜与其子雪胡赤到朝鲜满浦，对朝鲜官员声称，明廷派出的官员禹天使来到建州卫，天使在其兄古纳哈家住了五天，初九由都喜陪同去吾乙面江。十四日回到家中时，发现其家奴斜住已逃走。判断逃往朝鲜境内。为了寻找家奴来到朝鲜，得到朝鲜当地官员认可后，在朝鲜境内寻找。二十一日，朝鲜的探候军发现有两个骑马的女真人和两个步行者，当天黎明由边境附近往回走。朝鲜地方官认为必是都喜捉住了斜住回返。四月初，朝鲜平安道的官员向朝鲜当局报告称，都喜与其子雪胡赤被汉人汪仲武所杀。汪仲武是随从明朝正统皇帝征讨入侵的瓦剌（蒙古）时的军人，正统皇帝在“土木之变”中身陷瓦剌军中，仲武也被掳。后来被转卖给都喜当家奴，改名叫斜住。他与被掳的汉女三姐乘深夜从都喜家中逃出，到了朝鲜的高山里，被都喜父子找到。高山里是今吉林省集安市对面的朝鲜市镇。都喜等找到斜住与三姐，回家的路上，夜宿野地时，汪仲武趁都喜父子熟睡，用斧砍死了其父子，与三姐一起赶到了朝鲜的渭源郡。
都喜生前，称其陪同明廷禹天使所去的吾乙面，即吾乙面江，今桓仁县境内的富尔江河段。那时的富尔江中下游，是建州卫的属地。完者秃时代的建州卫，卫址即在“吾乙面江之间”。所谓“之间”，即江道大转弯时所形成的江套子。2006年10月初，桓仁县地方史的研究人员根据这个线索，与完者秃所居地距浑江岸边的里程等记载，终于在桓仁县业主沟村老砬子沟顶端的西坡，找到了完者秃所居寨的遗址。遗址附近背风、向阳、近水又靠近从朝鲜满浦通向辽东的古道。遗址有房址五十处，与史料所记，完者秃居处50余家相吻合。遗址中有一大房址，疑是兵营；与完者秃时期有披甲戴头盔的正兵二千之说相符。老砬子沟是一道由北向南的山沟，沟口与从西向东流的富尔江相接。沟长约3公里，沟谷时宽时窄，最宽处达200米，最窄处仅10米上下。沟口较敞，向上的一段坡度较小，再向上有陡坎，坎上仍有平坦处，沟谷上段颇陡峭。沟内多岔，岔也是沟；大沟旁还有大坡，遗址即位于沟顶的西大坡上。老砬子沟顶由东向西有一条重要通道，向东可达桓仁——通化公路上的岔路子；向西经业主沟村的北崴子可达桓仁——新宾县响水河子公路上的碱厂沟。这条通道是古代从辽东通向古高句丽故都国内城（今集安）的重要通道，也是明代辽东通向朝鲜满浦的重要道路。至今这条道还有人称之为高力道。遗址位于西大坡的坡顶，大坡两翼较低，中间有一道略高的山脊。遗址分两列从山脊两侧向下排列。北侧的一排10多座房址中，有二座房址面积特大，约为15×7米，残墙高2米，疑是部落首领的居处。南侧的一排房址，面积都较小，约在7×4米上下。距这排居住址之坡下处，有一座长40米、宽10米类似居住址的遗址。其周围又有10多段残墙，每段残墙长15米左右，这座大居住址，疑是兵营，多段残墙疑是防卫设施。

老砬子沟

老 砬 子

老砬子沟口是老砬子村民组居住中心。从沟口上行约300米，两侧山势收拢，形成一道隘口，东侧陡峭，西侧是西山向下伸延的山脚，隘口宽约20多米，中间有小河穿过，西侧山脚高距地面约四五米，山脚上已被开辟为可进出沟内的马车道。道上，当年应有哨位，道上西坡有两道防守墙遗迹。隘口东侧的陡崖上，有一块150

老砬子遗址

平方的低洼处，其中有一座5×3米的居住址，残墙高约1米，其北侧5米另有一道残墙长10多米，疑为防卫哨位。由此上行200米，又是一道隘口，东西两侧山脚对峙，沟底宽仅15米，中间还有一条小河。隘口西侧距沟口约700米处的另一个大坡下段，遗有多段残墙，疑是完者秃寨的军事防御地带；大坡下延，伸向沟膛中高约50米的山脚上，有一块似经人工平整的长70米，宽30米平台，平台非常隐蔽，走在沟底近处也难发现，疑是当年完者秃的演兵场，还可当作御敌的一道防线。
老砬子沟上段东侧山根，顺沟有近30座无主古墓、墓皆圆形，均为小块天然石叠二层砌就，高2尺。据该地年近80岁的村民于志才介绍，其高曾祖于桓仁建县前的清咸丰年间，迁入这个被封禁了二百多年的老砬子沟垦荒，是老砬子沟首户。其家来此之前，就有这个墓葬群。桓仁之地，清初即被封禁，直至咸丰、同治年间，始有人违禁在此垦荒。由此判断，这片墓葬当是明代女真人的墓葬。这片墓葬与其斜对面大坡上的遗址相对应，两者都是建州女真完者秃时代的遗迹。

老砬子遗址

完者秃寨即完者秃时代的建州卫卫址。遗址遗有完整的配套设施，有完备的防御体系，有兵营、练兵场，在诸多建州女真城寨遗址中，颇为少见。完者秃选择构建了这处寨址，证明他是接受了其父、祖两代在选择寨址时只注重傍山、近水的平野以致多次遭受袭杀的教训，而将寨址选择在山上。完者秃在此遗址居住了近四十多年，这也是建州女真卫址中利用时间最长久的寨址。
完者秃寨这个遗址，在2008年9月，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建州女真遗迹考察纪实》一书标题《老砬子沟山幕遗址》一文中，被说成是“山幕”，令人费解。山幕应是临时避难之所，在山幕上只能是短期的暂住。既然把此寨址说成是山幕，为什么又说：“完者秃率部众在这里安居任职32年之久”。一个山幕能让他一住就是32年之久吗？应认为这篇文章作为纪实，稍欠严肃。根据遗址的地理位置、周边环境、房址数量、防御设施、练兵场以及坡下的数十个无主墓葬等，应认为这个遗址就是完者秃执掌建州卫时期的卫址，是完者秃的居住地，并不是临时躲难时居住的山幕。
完者秃，成化六年（1470），被明廷授予建州卫都指挥佥事，执掌建州卫。至成化十二年，六年间与明廷维持着正常的朝贡关系。从成化十三年开始，建州三卫中的一部分人对明廷又叛服不常。明廷认为建州三卫是“得利则朝，失利则寇”。常有进入汉人居住的边内进行掳掠。于是明廷于成化十四至十五年间，对建州三卫又进行了一次征讨。《明实录》记载，成化十四年二月，征讨建州三卫，“攻破虏寨五十三所”，“焚烧房屋二百余间”，“斩首二百级，获马一百二匹。”这次征战，主要是对靠近建州左卫和建州右卫明廷辽东地区进行的，并未进军至建州卫所居的婆猪江中下游。同年六月，建州三卫首领接受明廷召抚，但各卫仍有部众从清河入境抄掠。成化十五年冬十月，因李满住之子伏当加（甫乙加大）率人掳掠辽东，明廷又决定出兵征讨，同时命令朝鲜“遣兵遥相应援”，予以夹击。十一月，明军出抚顺关，目标又对准建州左卫、右卫的驻地。受到左、右卫部众的抵抗，官军势众，四面夹攻，共攻破四百五十余寨，擒杀左、右卫百九十五级，俘获老弱、妇幼四百八十六人。朝鲜军为应付明廷的旨意，配合明廷征讨，于同年十二月初九，渡过鸭绿江，主攻目标是兀剌山城（五女山山城），要擒杀的主要人物是李满住之子伏当加。伏当加在战争中并未被杀，逃出了这一劫，跑到了朝鲜北境。朝鲜军共斩首十六级，生擒男、妇十五人，获马二匹、牛十四头。朝鲜只进军到五女山城附近，未到达富尔江中游的完者秃寨，于当月十六日，即撤兵返回朝鲜。完者秃从成化六年担任建州卫首领以后，与明廷之间保持了朝贡关系。部众中虽有人侵扰明廷边境，他既未参与也无力制止。成化十七年（1481），被明廷由都指挥使晋升为都督。对朝鲜则不同，因为丁亥之役中，朝鲜军队杀死了其祖父李满住和其亲弟弟甫罗充，同时掠走了他妻子以及家人五十余口而怀恨于心。为报仇，从成化九年（1473）开始至弘治初年，不断组织人马攻掠朝鲜边境上的城镇。成化十年（1474）二月，建州女真连同海西女真700多人袭击了朝鲜义州与今中国丹东市之间、鸭绿江心的黔同岛。成化十一年（1475）正月，数千骑攻袭了朝鲜鸭绿江边上的昌洲和碧潼。弘治四年（1491）正月，用2000骑围攻了昌洲。同年八月，还用声东击西的办法，先在今中国集安市与朝鲜满浦之间的鸭绿江上乘着皮船集结，似欲攻打满浦，以致引起满浦的高山里朝鲜驻军想要分兵一半，去支援满浦，因主管官员反对，没有失算上当。实际上，建州意在攻打高山里，特意从上游满浦乘着皮船顺鸭绿江而下，用200多人包围了高山里城。在江外，还布有二百多骑兵，朝鲜军见来者势众，未出城攻击，只集中兵力固守城池。待攻城者进入射程后，用强弓发射，终于打退了建州兵。建州卫对朝鲜的多次攻袭，虽然给朝鲜造成了麻烦，自身也受到了损失。完者秃从成化十八年（1482）开始，试探着同朝鲜之间的和解，派他的副手李巨右多次去朝鲜沟通。受他的影响，左卫、右卫也派人去朝鲜走动，不仅李巨右去朝鲜，成化十九年三月，完者秃还派其二儿多之哈等去朝鲜拜见其国王。成化二十年（1484）二月至成化二十一年十二月，完者秃的长子色罗多（甫罗多）、三子沙乙豆，李满住的小儿子、建州卫指挥柳时哈相继去朝鲜献土物，都受到了朝鲜当局的热情接待和馈赠。成化二十三年（1487）以后，虽然与朝鲜也发生了一些小摩擦，有人去朝鲜杀伤人马抢掠人畜等，朝鲜当局认为这些小摩擦“非酋长所知”，是鼠窃狗盗之所为，予以理解。弘治三年（1490），朝鲜满浦镇的军官许浑，私自杀死了入境打猎的女真人，又挑起了衅端，以致入其境掳掠的事又屡次发生。建州卫都督完者秃也因为其妻族有人战死于弘治四年的高山里之战，也去攻打了朝鲜的碧潼。事后，完者秃认为这种作法也很不对。朝鲜当局也从其国情出发，认为连年与建州为敌，只依靠边境上的平安道一个道的兵力，不能应付，增加黄海道的兵力，两个道“连年合戎，兵疲马斃，劳费百端，诚非细故”，而应改变策略。所以弘治九年（1496）九月，向建州三卫派出了以童清礼为首的一行带着礼品去三卫“宣谕”修好。完者秃从1482年调整了对朝鲜的策略之后，带动三卫化解了同朝鲜的敌对关系，为丁亥之役中受到重大伤害的三卫人力、物力的增长和经济的复甦，赢得了时间。
完者秃主政建州卫时间之长，可与其祖李满住比美。完者秃1470年袭职，弘治十四年（1478）致仕，其长子弗剌答袭其职为都督，同年四月，弗剌答即故去，完者秃成了致仕都督。正德四年（1509），完者秃之孙、弗剌答之子李童儿才袭弗剌答之职为建州卫都督。完者秃实际掌任建州卫接近40年，完者秃有一妻二妾，妻黄氏生育五男五女，五男依次为弗剌答（包罗多）、多之哈、沙乙豆、倭郞、王秋；一妾愁罗巨，生一子名愁伊他；二妾高氏，生一子愁伊止。完者秃的大、二、三三个儿子都曾去朝鲜朝见其国王，完者秃时代调整了同明廷、朝鲜之间的关系，使七零八落的建州卫又缓慢的发展起来。农业已能自给，不再向边境上乞粮筹粮；畜牧业也有发展；已有冶铁锻铁的工匠。自不产铁，铁产于忽剌温可以交换；还从朝鲜民间以马易铁，用交换的铁器改制兵器。朝鲜当局发觉民间换铁后，又禁止女真人“卖马”换铁。手工业也有了长足发展。完者秃时代，建州卫的人口增长较快。正统二年（1437），在五女山城周边的阿闲、古音闲之平（今三层砬子，高丽墓子），居住的仅有二户；在吾自岾（今五女山下大东沟长岗一带）居住的仅有三户。三十年后的成化六年（1470），以甫郎哈部落为中心，其东半日程是李满住之子，甫乙加大的部落，有十五户；再向东二日程有兀古大部落三十余家；向西半日程有之乙仇伊部落二十余家；其南半日程有锄从哈部虎七家。部落已非常密集，人口也大为增多。
完者秃在其主政的三十多年中，继其祖李满住和建州左卫首领董山之后，仍是建州三卫的首领。弘治九年（1496），朝鲜向建州三卫派出的使者去送礼品和进行所谓宣谕时，其活动全由完者秃主持。当温下卫的头目金主成可对朝鲜地方官谈论建州三卫首领人物时说，左卫的土老（脱罗）已老迈，认为三卫首领中只有完者秃“稍有知识”，其余都不足称道。（王从安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