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董山主卫 傲视明廷

五女山文艺

董山，1418—1467年。董山，是其在明朝史料中的名字，女真史料中，其名为充善或充尚，朝鲜史料中多写成童仓，有时也写成董山。这几种音同字不同的写法都出自女真语的音译。董山是建州左卫第三代执掌卫事的首领；是建州左卫第一代首领猛哥帖木儿的次子；是第二代首领凡察之侄；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五世祖。
猛哥帖木儿于永乐二十一年（1423），在建州卫从辉发河上的古凤州（奉州）迁往婆猪江的同时，根据明廷的安排，他率领建州左卫从凤州又迁回朝鲜北部斡木河（会宁）地区。同时，还有原已归附明朝的一个女真“千户”杨木答兀，因骚扰开原城而叛变了明廷，也率500户随建州左卫一起逃到朝鲜会宁地区。明廷多次派人招抚令其回国，均无结果。明廷于宣德八年（1433）闰八月，派辽东一位指挥同知裴俊率领军人161人，带着皇帝的敕书到达朝鲜北部斡木河地区。命令朝鲜予以配合，并令建州左卫都督猛哥帖木儿，协助裴俊招还杨木答兀。在向其驻地进军途中，被杨木答兀伙同野人女真的300多人马拦截。战斗中，杀死野人二名，猛哥帖木儿的异父同母弟、建州左卫的都指挥使凡察和猛哥帖木儿的长子、建州左卫指挥权豆（阿古）及4名官军受伤，并被抢去马匹及用于赏赐的物品多件。杨木答兀和野人一伙，声称还要杀死前来招抚的官军。随后，他们弃马爬上了高山。次日天亮时，官军与猛哥帖木儿受阻返回。十月十九日，杨木答兀又纠合800多野人，至猛哥帖木儿住处，包围了猛哥帖木儿、凡察、权豆之家，放火烧房。从卯时至申时，权豆家的大门被烧毁，进入后杀死了猛哥帖木儿、权豆父子，妇幼皆被掳走。权豆之妻以及猛哥帖木儿未成年的次子董山被掳去。猛哥帖木儿死后，明廷于宣德九年（1434）正月，升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凡察为都督佥事，执掌建州左卫。建州左卫的卫印，在董山等被掳时一同被抢走，明廷又专制了一颗新印，发给了凡察。凡察就任首领后，内部中一部分人不太拥护。原因是猛哥帖木儿生前，遇有战事，他自领中军，其异父同母弟凡察领左军；其长子权豆领右军，各有一帮自己部下。凡察主事后，有一部分人拥戴权豆之养子胡赤，但胡赤未被明廷授以官职，名分不合乎规定。同时，外部也有麻烦，猛哥帖木儿生前，在会宁地区实际上是替朝鲜守护北大门。猛哥帖木儿一死，朝鲜认为凡察不可信赖，就加强了军事力量，在其北境沿边增设会宁、庆源、庆兴、稳城、镜城、富宁等六镇，增派了军队。凡察认为外力压迫也很重，为了摆脱这个内外交困的困境，凡察想要南迁婆猪江同李满住住在一起。正统六年，被掳走的董山及权豆之妻在毛怜卫人沟通下，赎了回来，董山并带回了被掳的旧印。回归后的董山，已是十八岁的壮汉，与其叔凡察不谋而合，也积极主张与李满住一起居住。正统二年（1437）二月，凡察派人上奏明廷要求从朝鲜北部迁出与建州卫居住在一起。明廷担心朝鲜反对，未予批准。同年十一月，董山以个人名义又上奏明廷，要去辽东与李满住一起居住，担心朝鲜扣留，不准迁出，请求皇上关照。明廷对董山提出要迁出朝鲜的意见，表示了赞同，随即敕谕朝鲜国王，将凡察等家送出国境交给其境外的毛怜卫，让毛怜卫再派人送至辽东与李满住一起居住。明廷并下令董山袭其父猛哥帖木儿之职，为建州左卫指挥使。此前，建州卫都指挥李满住从侧面也上奏明廷称：凡察、董山等，不思为国家出力，背国负恩，听朝鲜国王招引去受其鞍马、衣服等物。这个奏章也成为明廷决定允许凡察、董山等回归辽东的一个原因。正统四年（1439）四月，朝鲜又派出使臣去北京向明廷申诉，认为李满住虚捏理由妄奏皇上，说凡察、董山等如果同李满住一起居住，必与朝鲜挑起衅端。编造了许多理由，请求明廷不要允许董山、凡察等从朝鲜迁出。明廷见到朝鲜的奏文，又信了朝鲜的话，改变了原来已允许董山、凡察等迁回辽东的主意。下令给凡察、董山，不要迁回辽东，仍旧在朝鲜境内居住。此时，凡察、董山等借口出去耕地、打围，已离开了旧居到了朝鲜北部边境上的东良一带。正统五年（1440）四月一天的夜里，董山、凡察等率麾下带家逃走，遭到朝鲜军马的追捕和堵截。资产家财和牛马尽被扣留。还截获了许多人口，只有三十多户逃到了毛怜卫的地界。朝鲜又对毛怜卫施压，令把凡察、董山的人拘禁起来，不让他们私自迁出。董山、凡察等无法，最后只好仍然回到原地，做出不再出走要耕种土地的样子。朝鲜认为他们不再逃走，随返还了扣留他们的资产、马牛，并发给了种粮。其实董山、凡察等仍时刻盘算着逃出朝鲜，故意制造不逃的假象，麻痹朝鲜。正统五年六月，朝鲜北部地方官报告国王说：“童仓、凡察等与管下三百余户，已逃往婆猪江”。董山、凡察等利用朝鲜疏于戒备，终于逃出了朝鲜，回到辽东。九月，明廷得到辽东总兵官的报告，知道董山、凡察等已到达辽东苏子河上，即敕谕凡察：“尔等已离朝鲜镜城……来至苏子河，家口粮食艰难，今已敕辽东总兵官曹义安插尔等于三土河及婆猪江迤西、冬古河两界同李满住居处”。三土河即吉林省境内辉发河支流三统河，婆猪江即浑江，冬古河即栋鄂河，即今桓仁县境内大雅河的支流黛龙江。明廷划给建州左卫居住的范围，即三统河和浑江迤西与黛龙江迤东这块广大的地区，让建州左卫同李满住一起居住。建州左卫到达苏子河以后，同朝鲜之间的外部矛盾，基本上解决了。随之而来的是内部凡察与董山叔、侄之间为争夺卫的领导权的矛盾却明朗化了。猛哥帖木儿生前由他直接统辖的中军和其长子权豆统辖的右军，这两支部众在猛哥帖木儿父子死后，就不拥护凡察。拥戴凡察的仅有他原来直接统辖的左军。因为明廷任命了凡察主掌卫事，这两支部众只好勉强接受了凡察。董山获释归来，又带回了被掳走的左卫大印，并已经长大成人，左卫的多数部众即转而拥戴董山。叔、侄二人各掌一颗卫印，各有一帮人马。在正统三年（1438）正月，明廷得知董山已经带回了旧印，而凡察又要继续留用新印，认为一卫二印，不合乎法。即命令凡察、董山协同署事，将旧印上缴。当时建州左卫凡察、董山叔、侄正一心想要逃出朝鲜，还顾不上这件事。正统五年，到达苏子河以后，叔、侄争权才成为大事。正统六年（1441）正月，明廷根据董山部下朝贡北京时的请求，升董山为建州左卫都督佥事。这时董山的官职就比李满住的都指挥使高了一级，李满住于正统七年二月，才被升为都督佥事。而董山又被提升为都督同知，仍高于李满住一级。李满住于正统十二年（1447）正月，才被升为都督同知。董山天顺二年（1458），又升为右都督，职位的提升，董山的威望也随之增高，又加景泰六年（1455），李满住退休，由其子古纳哈代为执掌建州卫。董山取代了李满住在建州女真中的地位，成为继李满住之后建州女真中执牛耳的领袖。在李满住退休之前，因为抚顺未设关，建州女真向明廷朝贡在进入抚顺千户所之后，还要绕道开原，从开原再去北京。建州女真与明廷辽东之间的以物易物的交易，也只能在开原明廷所设的马市进行。建州女真不论朝贡还是入市，都要从浑江和苏子河上长途跋涉至开原，交易物品的运送极为不便。董山成为建州女真领袖后，在天顺初，向明廷提出在抚顺设关，并成立马市的请求。明廷于天顺八年（1464）四月之前，批准了董山这一请求，在抚顺城设立抚顺关，同时设立了抚顺马市。建州女真朝贡北京，不用再北绕开原，马市交易也缩短了路程。从而增多了与内地汉人接触的机会，增强了建州女真与先进的汉人居住区在经济、文化诸多方面的交流，促进了建州女真的发展和进步。
天顺二年（1458），董山曾率其子知方哈去朝鲜朝见国王。天顺三年三月，因私自去朝鲜并接受朝鲜国王的封官和赏赐，受到明廷的责备。当年六月，建州三卫首领董山、古纳哈、纳郎哈一同向明廷请求升职。明廷因为董山和古纳哈二人都曾私自去朝鲜，不批准他二人升职，只给未去朝鲜的纳郎哈升职为右都督。为此，董山对明廷开始耿耿于怀，大不满意。
董山从1451年开始，与其岳父李满住居住在今桓仁县五女山下的兀剌山城南麓瓮村。约于天顺八年（1464）之前，当李满住从兀剌山城南麓瓮村移居于距朝鲜满浦百余里，距兀剌山城北二日程的新居时，董山也从兀剌山城南麓瓮村，移居于李满住新居西北十五里之外的三日程之地。从李满住（新居）往董山家，大体上都是平地，只有三个小川，路上没有大森林和沼泽。董山的新居即其1440年，从朝鲜北部西迁后的苏子河上的旧居，今新宾县老城。董山迁回苏子河上，拉近了与明廷辽东地区的距离，增加了与辽东接触的机会，扩大了视野，也为他带动建州三卫侵犯明边创造了条件。董山迁回苏子河，并非他的部众也都一起回归了苏子河，他的部众仍有留在浑江中游的部落。弘治九年（1496）十一月，建州卫都督完者秃写给朝鲜使者童清礼的建州各卫酋长、禆将、里将名单中，建州左卫“酋长童都论（脱罗）禆将：佥知童夫堂介、童老同、童处永巨；里将：蒋马加里、童车音波、赵马吾阿、高甫乙赤、罗吾川接；里将马可古多，于罗城，里将浪还四。”其中的于罗城里将，即兀剌山城里将。那时的兀剌山城，当是建州左卫浪还四率其部落住在那里，兀剌山城即今桓仁五女山山城。成化三年丁亥之役以前，兀剌山城曾是建州右卫纳郎哈都督率众所居之地。丁亥之役中纳郎哈死后，其部众归属于卜花秃。卜花秃居住在吾乙面江下边的今桓仁县北甸子富尔江边，兀剌山城遂成为建州左卫的一个部落。弘治十年（1497）十月，朝鲜使者童清礼第二次去建州三卫返回的途中，初八日，童清礼止宿于阿罗可舍里时，又付给为他送行的女真人马可古大青红绵布等物，让他转寄给“于罗山城裨将青英哈、南大等。这个于罗山城的禆将，当然也属于建州左卫。建州三卫在婆猪江上的居处，没有卫界，而是混合杂居。建州右卫的首领卜花秃，居住在吾乙面江下边的时候，其副首领卜花秃之弟罗下是建州左卫的副首领，罗下即居住在吾乙面江（富尔江）中游”。罗下死后，罗下之子罗吾将（章）仍住在吾乙面江中游，今桓仁县业主沟村，当时的建州卫都督完者秃居住在业主沟村的老砬子沟，相距不到二十里。
天顺八年（1464）十月，明廷认为女真进京朝贡，多为贪求“宴赏优厚”，而连年人数大增，“动以千计”。随即限定“建州、毛怜等卫，卫许百人”。只许每卫百人进京，并加强了审验，这事也引起董山为首的女真人不满。成化元年（1465）二月，董山朝贡北京时，明廷按照惯例给予了赏赐之后，董山还要求赏给银器、玉带、蟒龙衣帽。皇帝命令每人只加赏“大红膝襕衣并大帽”，董山也不太高兴。事后董山、古纳哈等又请求升职，还未批准，更加深了董山对明廷的不满。成化二年（1466）冬十月，明廷负责整治边备的左都御史李秉上奏明廷，申明建州、毛怜、海西诸部落的女真进京朝贡时，边境上的官员因为礼部规定，貂皮必须纯黑，马匹必须肥大，否则就拒绝进京朝贡。他说貂本来产于黑龙江迤北，不是建州、毛怜所有。李秉认为这个规定不合理，容易引起女真对朝廷离心，认为这也是今年海西、建州女真屡扰边境，进贡使臣一个不至的原因。李秉所说都是实情，以董山为首的建州女真，从天顺末年开始，即多次进犯明廷边境。天顺八年十月，明廷的巡抚辽东左佥都御史滕昭上奏明廷：“建州女真传报悖来，领众五万欲寇边上”。成化二年（1466）十一月，辽东军务左都御史李秉上奏：“女真毛怜等卫达贼入玉湖等处，指挥张胜等击却之，参将孙璟、周俊率官军追战于分水岭，贼败走，璟等追之出边外三百余里。”以董山为首的建州女真这种侵犯和掳掠明边的行动，实际上是对明廷种种不公正的反抗。事后，每当明廷派官员招抚时，建州三卫则相对归还一些所掳人口，并承认有错，进京进贡。成化三年（1467）正月，明廷命武忠带着皇上的敕谕，责备建州三卫屡叛之罪，令改过自新。二月海西、建州等女真又进入鸦鹘关，抄掠佛僧洞等处。辽东的副总兵官施英分兵抵御，都指挥邓佐率五百兵，走至双岭，遭遇埋伏战死。同时战死者达百人。三月，建州、海西女真进入连山关、通远堡、开原、抚顺抢掠。官军损兵折将，引起明廷震惊。四月，建州左卫都督董山等，听从招抚到北京贡马及貂皮。皇帝因为董山等纵容部落犯边，召集他们到阙下敕谕。五月，明廷将派人送董山等回建州，临行前赐宴时，朝廷派大臣押宴。董山部下的一名指挥，出语谩骂并夺取铜牌，皇帝知道后，下令予以斥责。宴后，明廷派人付给马值和赏赐袭衣、彩币，董山和古纳哈又奏，索求蟒衣、玉带、金顶帽、银酒器等。皇帝命令每人赏给衣帽一套。董山等部下指挥使可昆等五人，有效劳，乞赐衣服，明廷又命给予每人袭衣、靴袜一套，指出下不为例，不能再索取乞求。然后辞行。此时鸿胪寺一位官员上奏皇上，说董山等以前屡次寇边，朝廷已经宽宥其罪，现在改过入贡，还敢对朝廷大不敬，贪求无厌，并扬言回去以后，还要纠合海西女真抢掠边境。恐怕路上难以控制，请派遣官员护送至辽东都司听候发遣。辽东都司是镇守辽东的总机关，当时驻在广宁（今辽宁北镇）。于是明廷礼部派人护送。期间，辽东自山海关至凤凰山沿边一带隘口，常有建州人众乘间入境抢掠，辽阳以东一带地方更屡被建州三卫女真纠合毛怜等卫抢掠。成化三年（1467）七月，明廷提督军务左都御史李秉上奏，认为建州三卫悖逆不道，累次犯边。招抚后，董山等知罪，赴京谢罪。皇上不咎既往，还赏赐了他们，若长期拘留在广宁不遣返，将给他们以借口，将董山等厚加款待，宣布恩威，令其还境。又想，董山等被留在北京等地已经很久，知道我们即将出兵征讨，又加在广宁拘留期间必产生怨恨。其部落最近仍复掳掠边境，真是天地不容，放他们回去，反而自招夷人的侮辱，现在打算先遣送其同来的家属十多人，让他们回去告谕其部落，革心归服朝廷，若仍不归还所掠人口，留在广宁的仍怀异志，即加以擒治，并快速派兵征剿。明廷认为李秉的第一种意见不可取，应采纳他的第二个意见。七月，明廷即任命都督佥事王瑛为副总兵，都督佥事王铨为游击将军，都指挥使黄钦协同游击将军，一同率兵赴辽东，去会合原在辽东的总兵官赵辅征讨建州。八月庚子，辽东总兵官赵辅上奏：奉命正式拘留董山等于广宁，已先遣其家属数人，回去通知其部落归还所掠。并在七月二十七日，提取董山等一百一十五人至帅府，没等宣布完敕谕，董山等即逞凶口出骂言，从袖中取出小刀，刺伤了翻译。即命令甲士予以擒捕。驿站里的一百多女真人，听到消息后也用刀乱刺馆伴兵卒，也都被擒捕起来，格斗中杀死董山、纳郎哈等二十六人，其余都被囚禁。根据这种情况，辽东总兵赵辅认为，应立即对建州加以征讨。明廷随即命令副总兵王瑛速统兵赴辽东征讨建州。
董山死时还不足五十岁。但在他主持建州的十多年间，显示了他为民族谋福利的才干，在对强大的明廷传统势力统治下，也敢于说不，展示了他毫不畏惧，敢于抗争的气魄。为有利于发展，天顺末年，他毅然从建州三卫聚居的婆猪江中游率部众回到苏子河上，扩大了发展空间。在北京朝贡期间，在天子脚下，也敢于出口不逊，甚至在争执中，还敢抽出小刀。董山这种风格，无疑影响到他的后世努尔哈赤，只是努尔哈赤接受了其先祖董山之死的教训，在同强大的明廷抗争中，除敢于斗争之外，增加了更多的策略。（王从安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