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链条枪

桓仁游子

链条枪，又名火柴枪，是中国70年代的著名儿童玩具。链条枪的组成材料有：粗铁丝、自行车链条和皮筋。弹药为普通的安全火柴。链条枪具有撞针、扳机、枪身、动力、子弹，与真实手枪原理一致。链条枪示意图如图所示。铁丝拧成的枪架上，串着若干自行车链扣。链扣们的另一侧孔供枪栓活动。最前端的链扣需要打入一个自行车辐条顶端的螺帽，以恰好留出一个火柴棍大小的孔。整串链扣和枪栓分别用从自行车内胎剪下来的橡皮筋箍好，使用时掰开最前端的链扣，将火柴棍塞入螺帽形成的孔并向外拉出，而火柴头上的火药则留在螺帽内。扣动扳机，皮筋弹力促使枪栓高速撞击火柴头的火药，火药爆炸并产生巨响和气流，促使火柴棍射出。火柴棍高速射出，会对人体产生伤害。
七八节自行车链条、一根粗铅丝，五六根橡皮筋，组装成一把神奇的土手枪；火柴头是子弹，链条孔是枪膛，橡皮筋是弹簧，对于我来说它的重要性不亚于著名的AK47冲锋枪，它让我为之痴迷，它放在我的枕边，成为我最器重的玩具。我像个拥兵自重的小军阀，清晨醒来，就把火柴头装入链条枪，对天放一枪，巨大的响声把母亲和妹妹闹醒了，也把枝头的麻雀搅飞了——这是我的“闹铃”方式，火爆、热烈、奔放，正是我所追求的效果，震撼、冲击、出其不意，撕裂宁静。每个清晨，我带着男孩子天生的血性与火暴，用枪声宣告了一天的开始。
    我毫不避讳对链条枪的喜爱，自从看过大哥们怎样制作一把链条枪后，我就动手自己做了起来。任何难题也无法阻挡一个男孩的渴望，我具有把想像的虚幻之物变成现实的能力。我到修自行车的老头那儿讨来了链条，一共七节，这是最基本的组成枪管的要素，然后用胶布把链条孔对孔地绑成一长条，装配在一把粗铅丝制作的枪架上。动力是橡皮筋，子弹是火柴头，拉起铅丝做的撞针，扣下扳机，撞针猛烈、高速地冲击火柴头，聚集、压缩、热变，刹那间爆炸，火柴就射了出去。我惊异于链条枪的制造，叹服于它的工艺，是谁把奇思妙想赋予了一把丑陋无比的土枪？是谁从火柴头燃烧的火光中觅到了天机？它把乡村最基本的元素、最容易获取的材料汇集在一起，以一次火的燃烧，一次煤的闪光电石，成全了人类自远古发明火以来的匪夷所思的民间改造——让一根只能发出微弱火光的火柴头暴发出全部的能量，最终达到优美的极致。链条枪发射出的火柴头能够穿透树皮，足以证明了它的威力。链条枪的原理来源于现代军用手枪，发明它的人很可能是个退伍军人，也是个童心未泯的男人，他懂得枪械的射击原理，把兵工厂的技术带到了村野乡间，利用乡村仅有的材料制作出来，给农村的孩子带来无穷的乐趣。
    少年时代，链条枪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收藏了大量的火柴头，口袋装着一盒，抽屉放着几盒。链条枪是我的胆魄，走夜路时带着它，不怕鬼、不怕坏人。打架时取出来，对天放一枪，能吓唬对手。我迷恋于链条枪射击时的声音，响亮的爆炸声；枪的方向指向目标，指东打东，指西打西，一个男孩拥有了一把枪，他就成了自己的上帝，他充满活力，他勇往直前，他敢于挑战。玩链条枪是属于乡下孩子的游戏，伙伴们人手一杆，组成“手枪队”，在夏日的午后，走在浒河边，手中的链条枪对准耀眼的河水射击，有一次，男孩季刚的链条枪不知怎么一不小心滑到了河里，一脸的失望。几年后的一个放学路上，地点在县城互爱小学旁边的弄堂，当那几个城里的男孩子，对我这个从乡下转学到城里的新学生施之于攻击时，我不再像往常那样以拳打脚踢捍卫自己，而是取出了一把链条枪，镇定自如地装上火柴头，然后对天放了一枪，砰！火柴头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它准时炸开了，发出响亮的声音。见惯了橱窗玩具的城里孩子，看到一把奇形怪状的土枪显示足够的威力，露出了惊惧的神色，这帮坏学生后退了，等到我装上第二根火柴头，他们已跑得不见了踪影。这是我的一次胜利，链条枪作为神秘武器，首次使用就取得了良好效果，农村打败了城市。
    我现在还想重做一把链条枪，它应该比当年的那把更加坚固耐用，问题是现在我已找不到合适的链条了，甚至连大小适中的火柴头也找不到了。这个商品经济的时代，孩子们的游戏也标有价格，塑料枪射出塑料子弹，发出浅薄的声响，在流水线上被大量复制出来，制造链条枪的历史却被割断了。我们那时都是自己亲手制作玩具，我们的玩具史也是制作史——这就是我们70年代游戏的全部秘密，链条枪是其中最重要的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