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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P% k0 b3 S/ k& u. ^( z<DIV>4 k& w) y/ A/ q/ y
<P><FONT size=4> 朋友们，人到中年，相信你我都有类似的经历：有一天我们被告知———到车站接一位多年未见的长辈。当你焦急地站在水泥站台上，看见绿色火车奔跑而至，你在人群中寻来寻去，突然发现有一个弯了腰、秃了头、落了牙齿的老人，正吃力地迈着摇摆的步子，向你颤抖地走来。<BR> 这时候你的脚如同被钉住了一样，你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傻傻地老半天喊出一声———“二姨”。她凹陷的眼里含着浑浊的泪，而你的心里也涌出一股悔恨的味道。<BR> 事实真让人难以承受，在我们升学、找工作、结婚、生孩子、干事业忙忙碌碌的时候，姨母在老家的旧屋里悄悄变成了龙钟的老人。<BR> 当我又一次凝视姨母的时候，30载岁月已经悠然而过。</FONT></P>1 y' H: M4 ?0 P: n( j# s) e$ u
<P><FONT size=4>一</FONT></P>% U4 i" B. F8 P( }
<P><FONT size=4> 我的二姨母，幼儿时的我曾由她抚养，唤她妈妈。中年的她穿着洗得发旧的白玉布衫，留着乌黑齐耳的短发，修长的脸颊和杏仁般的眼。她经常坐在大炕上，在黄色炕席上打着一块块蓝补丁，她不停地缝着鞋子和被子，长长的线随着冰冷的针，似乎在穿透她瘦瘦的身体。有一次天格外亮格外蓝，她竟然在木格窗下透明的阳光中，唱起了《二郎山》，这是她留给我儿时最欢乐的印象。<BR> 在二姨家里，我曾经穿着开裆裤，脚步蹒中山着，极认真地，低头寻找树下的落枣，拿小石头奋力击落青毛桃，捡苞米地里的甜杆儿，偷吃喂猪的豆饼子。我曾在小仓房里看见二姨狼吞虎咽吃豆饼的模样，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撒谎说豆饼不能吃。在我的记忆中，像井盖一样又厚又圆的豆饼很好吃，我像一个小老鼠，经常偷偷去啃那么一点点。</FONT></P>
/ }0 e. w, S& X<P><FONT size=4>二</FONT></P> p+ a, k! t- R8 r0 v. y$ i4 W- H0 m9 d
<P><FONT size=4> 姨母家住在铁道旁，你想象不到在一个孩童眼里，火车排气时喷着雨一样的白雾是何等壮观。我和邻居家的小童还追赶过运西瓜的火车，捡拾工人扔给我们的西瓜，开心地大吃大笑。然而那一次，姨父怒目而视的眼睛突然出现，接着他强硬拽过我的小手向自家院子走去，他告诉我说，以后要给我买更好吃的瓜。<BR> 姨父是一家九口唯一挣钱的人，是铁路修道班长，又是共产党员。他劳累、沉默、严厉而正直。他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瘦弱的妻子和一个90多岁的老母亲，他们在家等着他的肩膀、双手、双脚做工得来的每一分钱。<BR> 半夜里，运煤火车停歇在家门口，我经常听见邻居们熟悉的说话声和铁锹碰撞的声音。然而姨父在黑暗的跑满凉风的院子里喝着苦苦的浓浓的红茶。他一声不吭坐在门口，堵死了儿子们偷煤的欲望。<BR> 黄昏一到，我便飞跑到铁道旁，在长满狗尾草和喇叭花的地方，掳着喂猪的灰灰菜，等待姨父那高大坚硬的身影从夕阳的光辉中走来。他的身上，那个神秘的大皮兜里装着各种各样修铁道的工具，在冰冷吓人的铁木组合的工具旁边，会珍藏着几个绿色香甜的香瓜宝宝，我把它们搂在怀里，斜眼瞧着站在一旁咽口水的二姨家的老姐。</FONT></P>
# C' N* o. A9 \* ]% I<P><FONT size=4>三</FONT></P>
4 T4 |+ _; D: ]% f! k, {<P><FONT size=4> 姨母家的大哥是个盲人。他不但会拉二胡，会看盲文，会讲故事，而且青年时，他曾经领着破烂厂的残疾同事，共同争取把厂子变成了民政企业，受到周围人的尊重。记得我五、六岁时跑到大哥的厢房去玩，被他举起来又放下，又举起来又放下，嘴里欢快地大喊“小猫松、小狗松”。也许是在地上旋转导致头脑发热，大哥年轻而清瘦的脸上绽放出光彩。他神秘地踏着木登同，到棚里掏出一叠大书。大哥打开书页，上面竟是细密有致的麻点，像被针扎过。他枯瘦的手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摸索，嘴里幸福地读着什么。过了好一段时间，他仿佛醒悟过来，小猫松应该听不懂，她太小了，她只是瞪着小胖脸上的一对小眼睛不敢出声。大哥叹息了，他双手把其中一本赠给了我，并一再嘱咐是纪念，要保存好。<BR> 我飞也似地跑到厨房，怀里抱着那本比我短不了多少的盲文书，炫耀地让二姨看。二姨正在做饭，黄泥柴灶炉火正旺，巨大的黑铁锅里滋滋冒着热气，金灿灿的玉米面大饼子一块一块贴在里面。只记得热汗直淌的二姨劈手夺过盲文书，转瞬间塞进炉膛，嘴里骂着“人都要饿死了，还有钱买书”。我大概是坐在满是包米桔的地上大哭。大哥没出来，也没有争辩，不知他的盲眼里流未流眼泪。30年后的今天我想，大哥的心一定流泪了。</FONT></P>
S1 H7 {: [! r! y' H<P><FONT size=4>四</FONT></P>
% L- t- Y0 P6 m# t9 X<P><FONT size=4> 二姨下火车以后的模样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但她身上藏着的故事还和从前一样，她经常完全沉浸在回忆当中。她说，大哥原本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周岁时害了眼病，十八岁的二姨没有钱也不敢向丈夫和婆婆要，她怕婆婆手里飞动的扫帚像一只黄鹰到处啄她的脸、头、背、手臂，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一身黑衣黑帽的婆婆用锅底的灰，在孩子流脓的眼睛上“敷药治疗”。二姨痛着她的小小哭闹的幼儿，在太阳和月亮底下不停地走来走去，终日为他唱着疲惫和绝望的歌。那孩童的眼逐渐流出蓝色的液体。终于，太阳、房子、母亲和稻田，都变成不透明的蓝色。大哥失明了。<BR> 七十岁的二姨又唱起了《二郎山》，语句含糊，目光却遥远，让我想起了过去。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精神贫瘠的年代。劳动者朴素的情感，如温暖湿润的泥土，一路护送我这棵小草，走进春天。</FONT></P></DIV></TD></TR></TAB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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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4 10:2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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