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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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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的山坡上,有一座很高很大的坟,那是七婶的坟,是村里人一起帮她修的。# q8 R4 t$ f0 U8 g4 i, Y
七婶嫁到村子里四十多年了,人们几乎淡忘了她的姓氏,直到给她修坟的时候,人们才记起七婶那个很清脆的名字:苏铃。四十几年里,人们把她从七嫂叫成了七婶。0 [) M& }: H+ \& I4 Q1 a7 g& F
七婶嫁给七叔的时候,刚刚二十岁,那时的七婶,手脚麻利,嗓音脆亮,人长得也清秀,村里人都说,白白坑了一个好闺女。这样说的原因,是因为七叔。七叔人还算精明,就是不务正业,地里的活,他一样也不能干,又爱喝酒,在我印象里的七叔,总是一幅红着眼睛、口齿不清的醉鬼模样。七叔有个妹妹,嫁给了七婶的哥哥,条件是七婶要嫁给七叔。为了苏家的香火,七婶委委屈屈地嫁给了大她十二岁的七叔。7 Q# L6 g1 M" w7 D
七婶嫁过来后,靠着自己的一双手顶起了七叔家的日子。春天采山菜,秋天摘山果,配着自己地里收下的一点粮食,在困难的日子里,也没有饿着。有时她还会到河里摸一点鱼虾,给七叔炖了来下酒。于是,七叔的生活,因七婶而逍遥起来。
. n' ]! @, z2 Q/ }+ n) A9 b 七婶嫁过来的第三年,生了一个女孩,婆家不高兴,但因为七叔的妹妹嫁到苏家一直也没有生下个一子半女,婆家也就不好过份挑剔七婶什么了。女娃子长到五岁,精气神儿和七婶一模一样,村里人都爱逗着她玩,她的名字我不记得了,村里人都随着她妈妈的名字叫她小铃子。$ ]" K5 j3 ^6 g3 L2 S1 C
小铃子没活过五岁。那天,七叔带小铃子去玩,半路上又和人喝了酒,喝得眼睛血红,脚步踉跄,领着小铃子回家路过一个水塘,一步没走稳,掉了进去,小铃子哭着喊爹,并试图用自己的小手去抓住七叔的手。村里人赶来捞起这父女俩时,小铃子的手紧紧地攥着七叔的小手指。; ~! N0 Z8 _& {) Z" s0 p8 |
七婶哭得肝肠寸断,眼泪不住地滴在她隆起得高高的肚子上。这天晚上,七婶生下了一个不足月的男娃。只有七个月大的男娃因为七婶没有奶水整天哭,七婶就用高梁和玉米磨成细细的粉,喂大了这个没见过爹的孩子。! Y( g8 H1 Q; x1 {; k6 L
儿子长到了二十五,为了给儿子成家,七婶花光了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所有积蓄。儿子没有什么大本事,媳妇精明有心眼,一家人日子过得倒也顺心。看着孙子、孙女相继出生,七婶的脸上开始恢复了些笑容。/ }% l- s9 R; q3 B7 I$ W& B3 z
我在心里一直希望,七婶的故事,就在这里结束,她可以守着儿孙到老到死,也算是晚景幸福吧。可是,两年前我回家的时候,一进村就看见了七婶隆得高高的坟。娘说,七婶走了,自己喝了农药走的。
9 m2 o8 D( t' h. z, o+ J8 i3 A 那天,七婶的儿媳妇在集上买衣服,和卖家发生争执,七婶儿子闻讯赶到,争吵中将对方打成轻伤,对方不依不饶起来,一定要七婶家拿出一万元,否则就要追究七婶儿子的刑事责任。七婶的嗓子一下子哑了,在对方一个礼拜的限期内,七婶卖了牛,卖了儿子结婚时买下的彩电,又走遍村子借了五千元,一共凑了八千元,带着儿子到对方家,说尽了好话,对方才放口把事情了结。: t* T: X3 E5 ]
回到家里,七婶就病倒了,她知道在村里,五千元的债和一个一贫如洗的家,足以让孙子孙女失去母亲,让儿子没有家。朦胧中,七婶就喊着夭折的小铃子的名字。后来,七婶可以支撑着下床了,那晚,她给自己梳洗了一番,找出了儿子结婚时自己做的那件蓝布上衣穿好,悄悄地喝下了农药。到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她喊来了儿子,“娘走了,什么也没给你留下。我估摸着大伙儿的礼钱也会有个四五千,你把欠人的钱还了,好好过日子,记着啊。”
! R3 b4 Y8 L5 F, j2 O6 @ 七婶下葬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了。男人们在通向村口的山坡上给她和七叔重砌了一座高高的坟,好让七婶一眼就能看到回娘家的路。女人们在一旁抹着眼泪,说着二十岁、三十岁、和六十岁的七婶。 c, P* f, f, w) C* {
后来村里人生了娃,总要在七婶坟前栽上一棵树,我带儿子回村种上了第六十棵树。儿子还听不懂七婶的故事,我只能告诉他这土里躺着一个母亲,但愿所有的孩子都不要辜负了这片母亲的绿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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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江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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