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烂了 作者：张爽园 《十一期》

满山红叶

春风料峭，乍暖还寒。就在这新正大月，樱桃熟了，红艳艳的，水灵灵的。
; o: ~* Z- O5 f+ u8 [% A' n0 p
是反季大樱桃熟了？不是。
, U9 ^8 h  G$ j* c; S- N% E$ }
8 F7 [& U+ a/ C3 n2 W5 \* y9 j前些日子，他赠给她一首歪诗，诗中有这么两句：独怜树上樱桃艳，待赏润边幽草萋。是此樱桃而不是彼樱桃也。

7 g3 R' I  G. m' A4 w五年前，她下岗了，他所在的企业也破产了。她在一个饭店涮盘洗碗，他在一个工地砌砖抹墙；她说打工的活儿太累太苦，他说起早贪黑盯不了……干活哪有玩耍轻松快活，于是，他们走到一起玩麻将了。特别是其节前后，科拆不开帮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鲇鱼找鲇鱼，嗄鱼找嗄鱼，王八找个鳖亲家，他家与她家离得很远，隔了一个岗一条河，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却走到一起了。
  C4 W0 L  N! b  {$ r
他们玩麻将几天几夜不回家，家人不知道他们的行业，她的丈夫曾调侃说，我差点儿到电视台登《寻人启事》。他们的口头禅是，整天一起“麻辣烫”。什么叫麻辣烫呢？

麻，就是搓麻将，唏哩哗啦地砌长城。今天在这家，明天在那家，有时在饭店。他们牌风好，不是越搓越薄，而是越搓越厚。不图什么输赢，在一起乐呵呗。
+ e( t6 A. n/ d
辣，就是喝酒。麻将散局，先是在饭店后来在谁家，轮流坐桩，一家一家挨着来，炒菜喝酒，“三中（盅）全会”，来者不拒。
9 z; ]  I* h! `# U
烫，就是喝完了酒，面若桃花，有点醉意，以酒盖脸，说点荤话，讲点黄段子，叫人心发热脸发烫，热血直往上涌。有时到舞厅粘到一起跳一曲，互相搜巴搜巴，蹭一蹭。
7 L: J) d$ f9 K4 @
她很传统，安分守已，有“小姐”之誉。他很斯文，即兴能念顺口溜，有“秀才”之称。在麻友中，他们口碑不错。可他们在变，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自己，变得潇洒了，变得浪漫了。
8 z# B+ e) ]/ `8 o# v( ?" M$ r9 C
6 }7 M. ~" d* f; M4 E守什么样的人学什么人，她看到别的女人美容，她也开始美容。无业可就，生活捉襟见肘，能不愁吗？女愁浪，就美容吧。她纹了眉，割了双眼皮，染了丝发，又隆了鼻，脸上的褶子也扯平了。虽然半老徐娘，也打扮得水光溜滑的。

: Q7 d5 Y& U4 J6 G" i女为知己者容，她打扮起来给谁看呢？再玩麻将，他便坐在她的对过，欣赏着她那张经过修饰的好看的脸。他呆呆地瞅，不转眼珠儿地看，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奥妙。哇！这对面分明是一个大美人，大明星啊！真是天上掉下来一个林妹妹！
6 m3 f9 ~6 |+ d0 M
& ~. y# L- V) W  l, W, t有时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便低下头专心致志打牌；有时四目相对，他那眼神儿像喷火一般；有时她也心猿意马，她强作镇静，还是点炮、诈和……

- |( o- {2 e- y# p7 r$ k她又纹了唇了。不要说那针扎在嘴唇上是多么难以忍受，也不要说做完之后那嘴唇肿得厚厚的，但纹过以后，那嘴唇毕竟好看了，真像小说里描写的樱桃小口。她这样想着，虽然遭了点罪，值！

8 g; ]8 i  F7 Z8 _; [4 `他好哼两嗓子老歌，要说她女愁浪，他便是男愁唱了。他望着她的樱唇，轻轻地反复地唱：樱桃为什么这样红。有时，他见这个空间就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也学着动手动脚。有时在麻将桌下用脚蹬她的大腿，踩她的脚。她呢？总是不好意思向他掉脸子，她不把别人看得那么不道德。
: n0 u$ m* a  ^" [
3 S% p1 i8 Y* M7 q她不好意思，他得寸进尺。这天，在她家玩麻将。散局以后，她送麻友到大门外。他迟走了一步，还在院子里系鞋带。她返回来，他迎上去。突然，他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倏的他的嘴压在她的嘴唇上，他啃着那熟了的樱桃口。她说了声，你怎么能这样呢？把他推开。她恼火在心里，表面上却含而不露，他不好意思与他闹掰，又怕邻居听见笑话。

她有个赞美，不能亲嘴接吻，结婚十五六年了，丈夫从未吻过她。丈夫知道，他不敢造次，一吻了她，她的嘴唇就会发炎，就会溃疡，就会肿起来，有时比气吹得还快。不知是火走一经，还是条件反射，不知其所以然，又不能请教大夫。吻了就是祸，概莫能外。就像吃葱蒜，就像喝酒，偷着吻是不行的。
  u! s: c; r9 Z
第二天，丈夫看到了她的嘴唇出了毛病，便戏谑地问：“你这是叫谁啃的——樱桃烂了？

% f+ {6 D8 d3 |+ N$ `+ o同时，她收到了他的诗，她不明白他要欣赏什么草。
: \8 i1 |' e3 ~7 `
她有一周未去搓麻将了，不知以后她还搓不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