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奶奶作者：王晓竞《第五期》

五女山文艺 · 发表于 2006-4-1 19:42:50

下汽车，沿这条沟筒走上三四十里，便到了一块开阔地。那里百年老树的枝桠多年疯长堆积，几乎遮住了天空。其间，柳树、杨树、榆树涌起的绿，深不可测。鸡狗在里鸣吠，炊烟在里升起，我的小脚奶奶就住在这片浓绿里。 小脚奶奶是我叔伯奶，因拥有“三寸金莲”而得名。当初，小脚奶奶生长在一个破大家，因脚小才被富足的叔伯爷娶为妻。尽管过门没四年就守了寡，但小脚奶奶也知足了，她毕竟过上了上等人的生活。这一来，小脚奶奶对这双小脚也特别看重，视它为自己的骄傲。小时候每次来串门，我都要缠着小脚奶奶解开包脚布，欣赏这双稀奇古怪的脚。她脚背凸起，除大脚趾外，其余四趾均僵缩在一起，压在脚掌下，每个脚趾都挂着黄硬的老茧。整个脚看起来，活像一个小癞瓜儿。赶上热天，这双小脚还会散放出独有的臭霉味。这时，我便和小脚奶奶的孙女小水捂着鼻子，笑成一团。 踏过小河，就真正地进入村子。走在这大片晦暗不见天日的树荫里，远远地就看见了那棵百年古槐下的老房，青瓦黑栅栏的沧桑，在太阳的光环里略显生气。 见了我，小水从屋里抿嘴含笑地跑出来。三年不见，小水也脱落成大姑娘，光亮的头发，黝黑的皮肤，衬着洁白的牙齿，敦实的双腿，粗壮的胳膊，只是扁平出奇的胸部，使这幅典型的村姑图略显逊色。 小水告诉我，一大早奶奶给爷爷上坟去了。望着这密丛茂林，我真怕年过九旬的小脚奶奶有个什么闪失。小水看出了我的心思，忙解释说，奶奶不许闺女上坟地的，怕脏了地气。说话间，麻利的小水把我带给小脚奶奶的礼物放进了井旁树下的大缸里。素日里，小脚奶奶每天都会打上浸骨渗髓冰凉的井水倒进缸中，这大缸无疑成了她家的冰箱。小时，这大缸对我充满诱惑，可是缸盖上这块黑乎乎的丑石却压住了我全部的欲望。 小脚奶奶处亲邻很讲究，十分注重礼尚往来。缸里这些东西都是人家送的，这也变成了小脚奶奶回赠别人的礼品。每次我来，小脚奶奶都会破例拿出几块糕点给我，小水也跟我借了光。每次吃完，我们俩都要屙上几天肚子。现在想来，那东西很可能过了保质期。小脚奶奶在家里的威望远近皆知，不说唾沫能成钉儿，也差不多。当年小水爹英俊帅气，又精通文墨，可小脚奶奶抱定“丑妻俊地家中宝”的理儿，硬是给儿子娶回一个怎么看怎么难看的媳妇。有了小水后，小水爹就领着村里的一个大姑娘跑了。小水妈妈萌生了几次改嫁的念头，都被小脚奶奶打住。她常这样对儿媳说，我21岁守寡，这不也过来了。小水妈的娘家人也多次给闺女提媒。每每这时，小水妈总是含着泪说，等老太太归西了，我再找吧。没等小脚奶奶归西，小水妈却先归西而去。听说是与一个男人幽会失足落涧而亡。 打蔫的密叶，急促的蝉鸣，告知这是个炙热的午后。趟着清凌凌的小河，小水把我带到山后的背阴潭。抬眼望去，山崖中间的石台上挂着一帘水，似雾，像纱，亮亮地白！ 等我急不可耐地换上泳装跳进河里，小水却在河岸上愣愣地望着我。我千呼万唤，她才腼腆不安地穿着半截袖走下水来。我纳闷不解，与同性洗浴，干嘛还要穿着衣服？莫非小水的胸部有缺陷？在水里，我一直盯着她湿衣下那平坦的胸脯，琢磨不已。 上岸后，小水抱起衣服跑到密丛中换衣，疑惑不解的我更想探个究竟。我找准个角度，正瞅小水个正着。只见小水脱下外衣，那光洁如脂的肌肤挂着水珠，折射出阳光的七彩。在这份夺目的绚烂中，我看到小水胸上紧紧地束着红色的绷带，那绷带深深地凹进肉中。 顿时，我窒息难忍，胸前好似困着一条五花大绳。 当小水解开绷带时，我几乎惊叫起来。天啊！在她健美的胴体上竟长着这样一对乳房：萎缩干瘪，乳头深陷。 你怎么穿这个？我有些失礼地直奔小水，抢过她手中的绷带大声说了一句。 小水吓一跳，忙用手捂住前胸说，是奶奶给做的，她说不穿这个，人会变坏的。 我扒开小水的双手，无限同情地望着这对遭受摧残的生命。我说，这和你奶奶裹脚有什么两样？你再束胸，以后哺乳都成问题。我把我包里的胸罩塞到小水手里又说，乳房是人体的一种美，是生命的泉，你为什么要摧残它呢？ 小水不停地用手抚摸着胸罩，半天才说一句话，奶奶把我养大也不易，我也不想惹她生气，你给我的这个我先留着，等我奶奶不在了，我再穿。 刹那，我对这位一向可亲的小脚奶奶有种莫名的恐惧和幽幽的怨恨。这恐惧和怨恨似头顶那浓重的绿荫，不断膨胀，重压着我的双肩，委实一副沉沉的担子。

		自动登录	找回密码
密码			注册会员

小 脚 奶 奶 作者：王晓竞 《第五期》

小脚奶奶作者：王晓竞《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