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病 室 作者:许晓环[第九期]

五女山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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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FONT size=4>    220病房挂着淡蓝的窗帘，那是爸爸弥留之际仅仅住了10天的最后驿站。爸爸坚实的脚步，推开了又一个未知世界的大门，可是每一天我都看见他，看见他我的心就很痛很痛……<BR>    爸爸的人生之路走了六十八个春秋，短暂又漫长，我多么希望他能永远活着！他是多么热爱生命、热爱生活、乐观豁达的人啊！我拖不住他离去的脚步？<BR>    爸爸从确认为顽疾到他走时只有短短的四个月。我们一直瞒着他的病情，这已成为永远不能弥补的遗憾。假如当初告诉他得的什么病，他也许能说出最后的愿望，尽管已经无法去实现。如今一切悔之晚矣！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他与疾病斗争的过程是那么坚强，每天按偏方喝难咽的中药。爸爸始终笑对人生，他从事教育事业的一生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爸爸在县城的一所小学里当校长，妈妈在城郊的中学当老师。我们家到爸爸的学校很远，每天爸爸上班都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爸爸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早晨天蒙蒙亮就起床，打扫卫生，我家院外路两旁的大道他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给园子里的青菜浇水，再侍弄路边他种的花。我们家的青菜总是比别人家的早熟，爸爸就分给左邻右舍吃，我家周围的环境让爸爸美化得干净整洁，花香四溢，邻居们没有不夸爸爸好的。尽管家离学校较远，爸爸总是第一个到学校，爸爸常对我说宁愿身子受苦，莫让脸受热。<BR>    爸爸很廉洁，他从二十几岁当校长至退休。从没占过公家一点便宜。有一年爸爸学校盖教学楼，正赶上我家的旧油毡房翻新。我家用的一砖一瓦都是花钱买的，给爸爸学校盖楼的工段长知道后，送来了几包水泥，爸爸如数给了钱。爸爸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睡觉才安稳。学校盖楼资金短缺，困难很多，教学楼建成后，爸爸的头发变白了。那个年代，知识分子上山下乡，爸爸也常被派到农村，爸爸工作调到哪儿，我们就举家搬到哪儿。爸爸是校长，他把好一点的房子留给其他老师住，我们家住在学校附近的一间破房子里。冬天很冷，我那时只有六岁，妈妈说我晚上被冻得爬到窗外去睡。回城后，第一次分房就有爸爸的，可他让给了别人。我很生爸爸的气，我们姊妹上学都远，爸爸骑车上班也很辛苦，怎么不替我们想想？我觉得爸爸真是太傻了。<BR>    爸爸很勤俭，不管刮风下雨，他中午都回家吃饭。连一元一碗的馄饨也不舍得吃。爸爸有一件灰的卡上衣，穿了十几年，后背都发白了，还不舍得扔。有时在街上，看到穿着发白的灰上衣的人，远远的我就能认出是父亲。1998年春，妈妈突发心脏病倒在讲台上，爸爸和我们姐弟带她到沈阳去治病。沈阳医大监护室每天费用要五十多元，当时爸爸妈妈的工资加起来只有一百多一点，还要供弟弟们读书，爸爸就领我们住在廉价的地下室里。给妈妈取各种化验单，要跑好几栋好几层楼，爸爸穿着一双泡沫底布鞋，鞋底磨出了洞，也不舍得买一双新的。<BR>    其实爸爸对我们的爱很沉重。爸爸从小没有妈，是太奶奶把他养大。爸爸和妈妈成家后，就担负起赡养的责任。我们家总是把最好的饭菜给太奶吃，太奶有一个黑布包，里面装着很多好吃的，我们姊妹看着高高挂起的黑包，都很谗，可谁也不敢去拿吃，爸爸知道会打的。尽管爸爸很节俭，但他给亲友钱却决不含糊。他过年过节总要给奶奶（爷爷后找的老伴）家送钱送物，爷爷去世后也从不间断，奶奶说，我得了儿子的济了。爸爸生病后，奶奶来看他，偷偷地哭了好几回，她哭着说：老天不长眼那，让这么好的人生病，我真愿意替他去死！<BR>    爸爸有一块上海牌手表戴得发黄了，我上大学时，他送给了我，说我学习上用得着。那是我们家当时唯一的一块表。它伴着我读完大学，毕业后我又还给了爸爸，爸爸一直戴到临终。现在，我珍藏着它，看到它，就像父亲在我身边，告诉我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分钟。<BR>    我从没看到爸爸流过泪，他也不好烟酒。可有一次我病了，需要做个小手术。爸爸江南江北地天天跑来看我，他坐在那抽着烟，眼里噙着泪花，不让我动手术，他说会伤元气的。爸爸的嘴角起了泡，他一定是为我着急上火了。<BR>    爸爸对我的爱数也数不清，如今爸爸病倒了，我该好好孝敬他，可他不让我侍侯他，让我好好上班。病魔侵袭到他的肺部，他上不来气，上医院打完针还要步行回家，我要扶他，他推开我不用，他很坚强地自己走回去，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到后来我们送他住院，住在220病房。从早到晚打着滴流，手上已没有好血管，再打脚，直到不吸收。等我忙完工作，来到220病房，看到爸爸虚弱的样子，吸着氧，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白胖的父亲、谈笑风声的父亲如今已骨瘦如柴，说话都十分费力。看到我痛苦的表情，爸爸笑着示意我坐下，我们姐弟中爸爸最疼我，对我的期望最高，可平庸地我真的很愧对父亲。他走时的前一天，中午没吃饭，下午他要吃蛋糕，我出来给他买，顺路回了趟单位，等我拿着蛋糕、牛奶回到220病房时，爸爸再也吃不进食物了。<BR>    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是爸爸最后说的一句话：“事到如今我到底得的什么病？”，我实在说不出口他得的是不治之症。我说：你的病很多，但我们一起努力，会好的。爸爸呀，不知您泉下是否有知，每次到您的墓地我都带着蛋糕，那是您最后想吃而未吃到的东西，是我终生的遗憾。<BR>    子欲孝而亲不待。爸爸呀，您养育我们成人，我们都未来得及报答，您在220病房只住了10天，我都未能至始至终陪伴守候，我真的不孝啊！您走后，我到医院为您办理后事，路过220病房，我不知不觉推门往您住过的病床看去，已物是人非，我多么希望躺在那的还是您，我愿再侍侯您10年，爸爸啊！220病房———爸爸仅住了10天的病房。<BR>    每每到医院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望望220病房的蓝窗帘，我多么希望爸爸还在那里等我去看他，给他送饭……</FONT></DIV></TD></TR></TA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