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心作者：高培智[第八期]

五女山文艺 · 发表于 2006-8-18 14:4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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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德军老汉坐在炕沿边抽着老旱烟，忽听外面有人喊:爹，妈，我回来啦！我回来啦！ 王老汉忙站起身跑到门口，见隔壁李老汉家大儿子李有来，离他家大门还挺远呢就喊着，手里提着不少水果饼干等，颠颠的，满脸笑，像个孩子。王老汉心里一动一动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李有来走进院里，那种久别归家的神态，把王老汉带回到几十年前。那种幸福感受，以前自己也曾有过，那时孩子们放学回来，都像李有来这样，欢跳着、喊着，嘴里还直嚷嚷。咳！几十年啦，已没有了那种享受，只有看别人家欢乐，借机分享一下他人的幸福而已，随之产生了一种怪怪的———眼热？或是嫉妒？ 有来回来啦？王老汉对高高兴兴的李有来说。 哎哟，回来啦回来啦！大叔您挺好的？ 唉，挺好挺好。 大叔,过来坐啊。 好好好，一会儿就过去…… 李有来的父亲九十高龄，身体还算硬朗。母亲八十八岁，身体还可以，只是行动不大方便。老两口子和二儿子有福一块儿过日子。家里生活不富裕，他们对老人的起居只能尽心尽力地照顾，买那些营养品什么的，是做不来的。李有福常说：我穷，没有别的能耐，以顺为孝吧。 老大李有来在城里工作，当中学教师，每个双休日的第一天，都要跑回家来看望老人，顶多不超过两个礼拜，买回不少老人爱吃的东西。王老汉怎能不眼热？可是他没有这个福分。老伴过世后，自己独撑着两间破草房，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其实是活受罪，痛苦地煎熬。自己生的儿女比李老汉多，三男一女。三个儿子也都在城里工作，挣钱也不少，一年到头只能在过年时才回来一次，买一点东西这就很不错了，过了大年初一就走了。说也奇怪，孩子们不回来时，总觉得孤独，每日都倚门盼望着。盼到过年回来了，反倒觉得闹得慌了。走了，又像掉进了万丈深渊，长叹一声说：哎，这不是起洋贱吗？ 李老汉对他说：大兄弟呀，奔哪一个儿子去吧，八十来岁啦，还寻思你年轻哪？有个头疼脑热得有人照顾，你这样下去不行啊。 老哥呀，不是我不想去靠一个，孩子们的住房都很窄巴，我去了没地方住啊，再说啦，人家两口子都上班，忙得，礼拜天都不着个家，哪有时间照顾我呀，哎，说一千道一万，这人哪，可别活得太大了，累赘人哪，八十来岁了，怎么就不死呢？老伴儿走得早，享福去啦，那才叫有福啊，撂下我活遭罪。哎，哪有几个像你们这么有福的啊，儿子孝顺，老两口齐全，这是你老哥前世积下德了，修来的福呀，这一辈子才不遭罪……。 王老汉每次到李老汉家串门儿，除了得到老两口子的安慰外，还能得到李老汉儿子买回的一份东西，王老汉感激得热泪盈眶，满脸羞红，略作推迟，喋喋说道：看看看看，咳，我这、我这老吃你们的，你们从没吃过我的一口……。 天有不测风云，王老汉虽然身体不错，总是熟透的瓜，经不得风雨一袭，这日他得了重感冒，倒在炕上下不了地了，强忍着，饭不能做了，只有不吃。李老汉一上午出去几趟，不见王老汉的烟囱冒烟，心中疑惑，对老伴儿说：不对呀，这老王兄弟从不睡懒觉啊，莫不是有什么事了？我去看看啊。 进屋见王老汉躺在炕上，脸色灰呛呛的不好看，忙问：大兄弟，大兄弟？你、你病啦？哎呀！你的头好烫，我给你拿药、我给你拿药啊！忙跑回家，拿了一些感冒药，还有止痛片什么的，又熬了姜汤，让王老汉喝下去发了汗，叫人把村上卫生所的医生找来，给他挂了一瓶点滴。 王老汉好起来了。李老汉向他提议说：大兄弟呀，这样下去真就不行啦，你儿子那你去不了———我看，若不到你姑娘家去怎么样？ 王老汉长叹一声说：看来呀，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不知姑爷能不能容得下我呀，亲生的都不行呢。 唉，我看能行，那小子我见过几次，小伙子挺憨厚的，等我托人给他们捎信，你就好好养病吧。 姑爷张有利是个少言寡语不大喜欢言谈的人，家里的一切事，都是媳妇说了算。两个老人在世时，常年闹病，还供两个孩子读书，家里生活过得紧巴巴的。去年，老人双双谢世，本该宽松一些了，然而，孩子又都考上了高中，如此，两口子还是忙完山上忙地里，忙完外边忙家里。天不亮就下地，晌午带点干粮充充饥，傍晚喂完鸡、鸭、鹅、狗、猪，轮到自己吃饭时，已是小半夜十点多了，谁家的活儿也没有他家的活儿多。这日，有人捎信来说丈人病了，自己照料不了自己了，让去把他接家来。两口子商量一下，就套上小牛车，车上坐着媳妇王爱华，几十里路走了大半天，到了栓马沟村丈人家。王爱华急急跳下车跑进屋，这时王老汉病基本好了，坐在炕沿边上，抽着戒了几天的老旱烟。这烟有病时抽不下，本想借此机会戒掉算了，可病一好，不抽确实也没有着落，还要靠那些烟雾和辣气来打发难熬的时光呢。见姑娘进屋，忙说：才从家来？ 嗯，爹，你、你好啦？ 是你老李大爷给捎的信？这老两口子比你爷爷奶奶对我都好。你说我上你们家去能行吗？这姑爷不是儿啊，你说能行？ 张有利拴好了车，刚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老丈人这样说，忙把后脚提进屋里慢腾腾说道： 看你，怎么就不行？在早是不行，老头老太太都活着呢，没有地方住，现在他们都走了，东头的房子就闲下了，你就住呗，也不差多抓一把米，多舔一瓢水啦。你自己在这里俺们也不放心，想来照顾照顾也没有时间，到那就好了，还能帮着看看家，怎么就不行呢？ 一番话说得王老汉心里热乎乎的，眼含热泪：好好，嗯嗯……把老旱烟使劲抽了几口，表情很像在危难处获救似的，不知道怎样说才好，又自言自语：姑爷好，比姑娘可强多啦！接着，抬起头问闺女：我上你们那去，你那些哥哥弟弟不拿养老份儿，你们———？王老汉忽然凭添了这种想法。其实，这种想法不是现在才有的，很早以前他都仔仔细细地想过，现在不能不说出来不过是一次机会。 拿什么养老份儿，谁的钱我都不要，一分也不要，养老还要钱？你养他们小时跟谁要钱了？你就只管来，别操那些心了。张有利说得有些气愤。 姑娘姑爷催着老汉上路，说家里活儿太多，赶急回去还得干呢。王老汉让他们给收拾着那一点点破烂儿，自己忙跑出去向李老汉一家人告别，和邻居们告别，接受着人们的祝福。 到了姑娘家天已经黑了。 姑爷家，一切都新鲜，一切都没有头绪，眼前都是活儿，眼花缭乱，不知从那里下手。一人住惯了，突然有了新生活，却不知怎样过才是。小两口子不让他动弹，他呆不住，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说不干点活儿怕憋坏了身子，喂喂猪、喂喂鸡什么的，常了，熟练了，心情舒畅起来，把什么事都忘了似的。老汉不但有了活力，觉得年轻了许多。总是老人恋旧，所想的就是对李老汉一家人的恩情没法回报。一晃儿一年多过去了，忽然听到信说，李老汉老两口子去世了，先后只差一天。 原来，李老汉突然得病，几个小时就走了，出殡那天，人们七手八脚往外抬尸体，老太太坐在炕上，身子往前探着，手招着，急急地喊着说：先别抬呀！先别抬呀！等等我！叫他等等我呀！ 喊着喊着，忽然没气了，没办法，只好又停灵三天。老李家在拴马沟村是老户，老亲故邻多，赶上这百年不遇的老两口双归的事，栓马沟村比唱大戏热闹，人们都说：人家才是真两口子呢，几辈子都修不来呀，这才是风光大葬啊。 王老汉抹着眼泪对小两口儿说：我欠人家的情多啦，我这心里搁不住啊，应该弄点纸钱给他们烧烧，求人帮我写个包袱邮去，谁会写？ 有利他三叔会，他经常给人家出黑儿，他懂。姑娘王爱华说。王老汉忽然想起来了，早就听说过这个张三仙，忙起身去找他。张三仙说：行！这事好办！包我身上了！你只管买一沓纸来，留出三张别打，用来写明堂地址，其余的都打了就行了，等晚上行人稀时，你把它拿到十字路口烧了就妥了。张三仙答应得爽爽快快，这倒叫王老汉受了些感动。 王老汉按着张三仙的说法办了，但是，心里还是搁不住，每日都在担心他们是不是收到了他寄的钱。 李老汉老两口子去世后，王老汉不知怎么回事，精神总是恍恍惚惚，张有利两口子不住地安慰他，可是没有改观，无奈，到处去找大仙看，大仙说他的真魂被人给领去了，吓得两口子不惜一切地按着大仙给出的办法，往回讨要真魂，忙活了几个月，到底还是没要回来。那日王老汉忽然躺倒了，满脸通红，只有出气不见回气了。他们忙通知老汉的三个儿子，赶急过来帮着照顾照顾。三个儿子得信，急急赶了过来，问这问那，还不时地发出几句埋怨话来，招得来帮忙的人投以白眼，他们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之处。谁知老汉生命力特强，四五天也不咽最后一口气，三个儿子觉得，这老头子有耐力，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对妹妹妹夫说：看来老头子一时死不了，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下去了，你两口子就多上上心，等老头子咽气时再打电话给我们，现在太忙了，实在脱不开……。 你们总是忙！老人能死几回？你们都有礼拜天，为什么就不回来看看？这都要死了，你们还不在他身边陪陪，白养活你们了！那时我爹怎么不摔死你们！王爱华真的急了，哭喊着叱骂他们不孝。老大王爱连，老二王爱发，老三王爱福，此时略觉脸面挂不住，不知羞地作着解释说： 礼拜天不是有礼拜天的事嘛，我们哪像你们当农民的自在没事。眼下正处下岗时期，不把领导的关系弄好，我们这样的若是下了岗，能干什么？还不得饿死呀？ 他们还是走了。 每日都是邻居们帮着坐夜看护，这一日，老汉忽然清醒了，左右看看，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我怎么还没死啊？今儿个是几号啦？我昨天还没喂猪呢。这一宿啊，梦做的，尽跟死人打交道了。上老李你大爷家，这家伙，多少日子没看着，满招待，那么多好东西我都没看见过，真好吃！你爷爷家我也去了，不行啊，他们还是那么穷啊……。 你说的昨天是八月二号，今儿个是八月二十二号啦，你睡了二十来天啦，王爱华含着眼泪说。 啊？我、我睡了这么些日子？耽误多少事了，我还得喂喂那些猪呢。怎么就没睡死呢？按说这么些日子没吃没喝怎么也没饿死呢？他们几个没来看我？哎呀，我得起来了。说着就往起撑。我怎么没有劲儿了？哦，这些日子没吃东西，是饿的，给我弄点什么吃的。 别动别动，他们来看了，呆了两天就走了，说他们忙嘛。王爱华边说着边给他拿奶粉。 哦，他们是忙啊……别耽误了他们的事啊。 王老汉说着，慢慢地闭上眼睛，均匀地呼着气，好象在想着什么心事……。 张三仙把王爱华拉到一边说：老头子这是回光返照了，赶紧搪排子吧。 王爱华上前叫了几声，不见答应，忙和大家把早已预备下的三条腿凳子搬回来，把七尺长的三块板子铺好，果然王老汉的鼻子歪向一旁，嘴唇在不断抖动，眼看着不行了。王爱华叫着：爹呀，你先等等啊，上了排子再走啊，别临了还背着炕啊。大伙七手八脚把王老汉抬到排子上，刚好咽了气。王爱华哭起来，爹呀你这辈子够苦的了，儿女不孝啊…… 别哭别哭！不指路不能哭！把他哭迷糊就走不了啦！张三仙厉声说着，一边看着表：现在正好是下午一点三十，小三天，你们有福啊，老爷子给你们省下两顿饭，快给那三个孝子打电话吧，指路是儿子的事，姑娘代替不了。 三个儿子来了，眼看四点了。张三仙急溜溜地说： 怎么这时才来？这路没人指，浆水饭送不了……你说你爹死了你们怎么还不知道着急呢？！ 有些事刚安排完，就来。 别说了！赶紧过来指路！张三仙说着，手里拿起擀面杖，敲打着门框说：你喊，爹呀，西南大路啊，你要走好啊…… 王爱连学着喊，他敲打几遍，他跟着喊几遍。 一切事都由张三仙主持，各种丧物事仪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王爱连召开了临时家庭会议，他抹着眼泪哽咽着说；咱爹受了一辈子苦，旧社会就受苦，解放后，应该过点好生活了，可生了咱这么些兄弟姐妹，还是吃苦受累。咱妈死得早，他又当爹又当妈，不容易呀，眼看咱们就要好起来了，可、可他老人家就这样走了，咱爹没福啊，他怎么就没有享福的命呢？咿咿咿……抽泣哽咽着说：现在是该我们尽孝心的时侯了，我提议，老父亲去啦，咱们做儿女的应该破费点，叫老人风风光光地走。咱杀两口猪，然后雇两帮吹鼓手对对棚儿，多赏些钱给他们，叫他们好好卖卖力。特别给哭丧音的人，要多赏钱给她们，她们才能哭得真、哭得像。大祭更要摆啦，还要摆得阔气，一定要比别人家强。我为什么来晚了，我订纸活儿去啦，给老人家扎了楼房、汽车、电灯、电话、还有电脑，新潮电器样样不少，还给老人家扎了一张充气床呢。幡，我叫他们给扎了十六对……我还到银行兑换了几百块五毛钱新票儿，用做买路钱———别人都是用纸钱，咱们不用，临了，得让老爷子高高兴兴地走。你们两个没有意见吧？两个兄弟齐声回答：我们没有意见！一切主意都由大哥拿，花多少都行。王爱连接着说：就这么办。老妹子你尽管放心，这钱不用你出一分一文，都是我们哥仨花销。你们也不容易，家里困难还供着两个学生读书。再说，这两年你两口子在老人身上是出了力的。 王爱华本来是反对他们这样浪费的，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也就没再吱声儿。 小小的张家旺村，百十户人家，此时，吹鼓手对棚，果然不同凡响，两棚人马各显身手。孩子们都来看热闹，肩上胯下拍手打掌，张家旺村有史以来，今日把天戳破了。 傍晚摆大祭，倒头桌上各种供品高大明亮，招魂灯闪烁摇摆，老人好象在灯苗上跳舞，人们不大敢看它，还要溜上几眼。剩下天地人三才桌，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香气扑鼻。倒头桌前摆放敬天一桌，象征八卦一数。人在山川草木中来，取相为震，象征八卦四数，横摆四桌。地为坤，收纳万物，象征八卦八数，横双摆共八桌。加倒头桌一共摆了十四桌。天在上、地在下、人在中间，正合三才之数，这些都是张三仙一手按排的。这个场面，大幅白纸丧联，白花和各种黑花练花幡等，阴森森的氛围，让人产生恐惧。张三仙一声吆喝：万事俱备，大祭开始，鼓乐起——— 紧接着鼓声震耳、唢呐挠心，一女子身穿重孝服，凄声唱起思母恩（应唱思父）。在鼓乐悲怆的音调牵带下，人群中一片唏嘘。折腾了几个小时，又哭过九关，最后辞灵。唢呐手，手腕处各放一盏油灯，臂肘处也各放一盏，肩头上各放一盏，头顶一盏，一共七盏油灯，象征北斗七星。唢呐手吹着悲凄之调，围着尸体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每转一圈张三仙就喊道： 顶灯送灵人，灵前跪———，唢呐手慢慢跪倒灵前。张三仙继续喊道： 第一盏灯—，西天大路照得明。灵前起———灵前跪———第二盏灯———老太公的亡灵一路西行得安宁…… 这一切操演完了，已是小半夜，看热闹的人还恋恋不舍地不愿离去。有人私下议论说： 看人家的子孙，老爹死了真舍得花钱，赏那些唱歌的都二百二百地赏，光赏钱就有两三千块吧？真有钱！有人说：他妈！他爹活着时还不知花没花着他们的钱呢！不然还能落到姑娘家？…… 第二天一大早，开完光入完殓，就走灵了。尸体火化后，要送到拴马村老坟地去，几十里路，崭新的五角钱票，像秋天落叶、随着车风在半空中旋转飘舞。引得孩子们———也有不少大人，在汽车后奔跑跳跃捡着，有的为了争一张钱打破了头颅。王爱连哥仨，忘了重孝在身，看着抢钱人的狼狈相，竟然嘁嘁地笑。 到了茔地，三十二个彩幡屏遮天日，扎的那些纸活儿摆满半亩地，这些东西都点着时，浓烟滚滚直冲霄汉。一切完事，哥几个磕头，嘴里说着：爹呀，你老人家管怎么可要保佑俺们兄弟姐妹发财呀！发大财呀！ 亲朋好友也都磕了头，这场轰轰烈烈地大事总算结束了…… 过了一段日子，王爱连哥仨都做了梦。他们对同事说：我老父亲给我托梦了，老人家说他在那边可好了，可气派啦！谁见着他可不象以前那样不以为然了，都老早打招呼，点头哈腰的……嘿嘿嘿你说，这人只要有了钱，腰板就直了呢？ 同事说：这回行了，你老爹一定能保佑你们升官发财喽！他们连连说道：借你吉言，以后我发大了忘不了你们啊？哈哈哈哈…… 王爱华两口子也做梦了，梦见他的老爹还是那个老样子，在给她们喂猪喂鸡什么的，只是没抽老旱烟。张有利问他：爹，你戒烟啦？ 咳，不是啊，我的烟袋不知弄哪去找不着了，你上街去给我另买一支吧。张有利忽然想起来了，啊，他走的时侯，烟袋还真给忘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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