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一条狗 作者：冯璇 《十二期》

五女山文艺

A 管理科的何副科长，每天都会跟在新来的林总身后，点头哈腰的地介绍公司情况、人员配置，再配上一副恭维的表情，仿佛要把世上最好的笑都挤出来。一到工地，他主动开车门，回到办公室，他主动倒茶……
9 d8 B$ A: Q6 D! x7 t    他开车门的速度，即不露惶急之色，又抢在办公室主任郭洪的前头，每一步都掌握得恰到好处。那茶水沏得更是叫绝，不温不烫，茶叶半舒半卷，令谁闻了，都想急于喝上一口，难怪林总一上楼，就会马上去管理科。不用几天，他和林总就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用他自己的话说，干了三十来年了，什么人我都能摸准他的脉。
% ?1 U2 I( U) C. K0 K' }5 V& u& W+ ~    郭洪与何科长原来在一个单位，这次机构重组，两人又合到一起。郭洪很讨厌何科长的嘴脸，何科长也有点妒嫉他的能力，郭洪整整比何科长小了一轮，从毕业到副主任到主任，几乎是短短的几年。而何科长，几乎熬白了头，累弯了腰，马上要退休了，还是个副的，因此，他和郭洪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何科长看出，这几天，林总对郭洪的工作并不满意。
2 q% q% }$ ^# H    那天，他听到林总的办公室里有怒气十足的骂声，于是他轻轻地走过去。
    材料贵有贵的理由，百元的能他妈的和十元的比？再说，这是送货上门，你懂个屁。然后是郭洪走到门口的脚步声，何科长听得出来，马上挺直了腰杆，以最快的速度朝卫生间走去，就和偷了东西被主人发现了一样。但他的高明是没有让任何人看见破绽，在和郭洪擦肩一瞬，他听见了郭洪呼吸里的一种沉重和压抑，像大雨到来之前的阴郁。
    他有点兴奋，马上想到如果这时候郭洪若是有点意外，那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就顺理成章地是自己的了。管理科是什么科室，一个不疼不痒部门，与办公室相比，那可有着大象和蚂蚁的差别。
    何科长经过周密的调查，知道公司的材料全部来源于一个周姓的老板，此人和林总是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而郭洪不知道其因，却坚持一贯的“勤俭持家”。弄清了郭洪挨骂的原因，何科长不免有点为郭洪婉惜，不过这婉惜在他的心头像一只麻雀，转眼飞逝了。接着在心头又有了一丝得意：郭洪啊郭洪，有些事不能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要悠着点。
    他再给林总倒茶的时候，会很小心地说到郭洪，比如最近身体不好，比如，他家里来客了，又如，他今天咋没来等等。他想要挖出林总对郭洪到底是个什么印象。那天，林总推开椅子站起来，顺手抚弄了一下定了型的头发，是有意又无意地问了一句，郭洪这个人怎样？
    何科长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说得不好，也会影响自己，实话实说，又抬高了他。
1 a' \" j  h) b5 r( u    啊，年轻气盛，有点不太虚心，他细细地观察林总的脸，连眨眼都数了几下，又接着说：能力嘛……
1 m  ]7 f$ d  [+ f/ T5 c2 n, c    啊，是这样。还没有等何科长进行下文，林总推开门，朝外走去。
& S$ Q# s# B, E: b3 x2 N    那天去工地，何科长、办公室的小孙、孟敏，他们都在林总的车上，郭洪却不见影子。林总问孟敏：郭洪呢？
    孟敏说，他有事了。林总没有说话，但车里的气氛却有些紧张。何科长知道林总每次到工地，喜欢人多，喜欢前呼后拥的样子，喜欢工地上的那些头目用恭维的目光捧着他，如果只有这几个人，显然构不成阵势。何科长马上要给郭洪打电话。
4 J7 e, b* d, S7 ]  n/ |7 f8 ?" n    不用了。这几个字从林总的鼻子里哼出来，硬硬地砸在孟敏身上，这脸就戏曲里变脸一样，马上换开了下一页。小孟，孩子几岁了？
    和婆婆住在一起。孟敏怎么竟然答非所问？
1 I9 U1 l7 X$ h( Q* C: P: y    晚上，林总要请这几个人一块吃烧烤，依然是一副开心的样子，何科长特意把孟敏安排在林总身边。孟敏不喝酒，何科长使劲地朝孟敏示意。孟敏几次都是端杯沾了沾唇。几杯酒下肚之后，大家都放得开，林总更是耀武扬威地讲他过去的事情，什么和领导捉迷藏，什么当司机的时候撞人逃逸……不知怎的，何科长突然发现孟敏的表情很痛苦，好像腿抽筋或者有什么东西砸了脚。这没有逃过何科长的眼睛，他假装无意地蹭掉了筷子又十分自然地哈腰捡起，在他弯下腰的那一瞬，他看见一双皮鞋死死地压在孟敏的高跟靴子上。
    以后，无论是去工地还是在办公室有什么事情，何科长都会叮嘱孟敏去。那天一大早，何科长还没有到工地现场，就老远听到林总的骂声：郭老，你瞅一瞅，照这样下去，你说三千块钱能不能完工。你个主任到底是怎么当的？怎么协调的？
    你能不能干，不能干就回家抱孩子，我这里不缺爷……工地上甲方、乙方、正在施工的大小头都在，郭洪没说一句话，当他从楼上走下去，第二天，递交了辞职报告……
, V" }7 Z4 j* G% d& Q- p3 V    这个事好像在意料之中，但没有想到这样快，他没有意想的那样高兴，心里像灌进了几桶水，挺沉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一周后，何科长任命为办公室副主任。
# f$ R" [2 T, d; }/ J$ o  T9 ~) H    运作已久的人事改革开始了，这是林总上任之后，动作较大的一次改革，采取的是未位淘汰制，就是由基层职工投票，选举出工作能力差，表现欠佳的人，票数最高转岗或者下岗。整个公司里上下布满了压抑和紧张。人人都关心自己的票数，都心照不宣地做着自己份内的事，进进出出地忙碌。
6 [) V1 R/ j9 P2 g    B 一大早，机关里来了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充满了每一层的台阶，办公室的小孙也不认识她。他以为是哪家饭店来要帐的或者是推销什么产品的。她又问经理电话，小孙连眼睛都没有抬，假装没听见。
    这个女人在走廊里一会儿挺挺胸脯，一会儿拽拽头发，时不时地拿出镜子左右照一照。脸上的粉就趁着这些动作，掉下来几粒，被小孙来回移动的拖布粘走了。
2 D' S5 m7 O: ~( {  A4 b; a3 @, u    她看见孟敏和何主任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像迷失的孩子看见了娘，孟敏，很长时间没见你了，你更漂亮了！你忙不？我在等林总。孟敏见是汪静，便哼了一声：进来等吧。
9 p) n" T0 X- I4 Y- B    汪静进门就势坐在沙发上，看孟敏打水、开抽屉关抽屉。
  y( [5 V' q4 q5 y" Q; m4 E    呀，小敏还这么漂亮，一点也不像个当妈的人。
- K$ |% {9 M% H  `/ I2 y    不行，青春已逝了。孟敏边抹桌子边说。她和汪原来在一个单位，深知底细。汪静只有初中文化，在中学读书的时候就处了对象，她知道自己学业不好，家境又不好，将来找工作那就更是难题了，就把自己的第二次投胎压在了对象上。那个对象是她班级的“橄榄球”，刚上初中，他的腰围和裤长就是一个尺寸，汪静还没有熟悉几个同学的姓名就知道这个“橄榄球”的背景，就一心地想接近他。她不在乎他的口吃，也不在乎他肥胖，用那个与她年龄级不相称的智商，赢得了这场爱情。后来是他的公公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势，把她弄了个军人身份，据说空中飞，她本人也并没有真正地服役，就顺理成章地分到当时最热门的开发单位。再后来，就是她和前任的王总在宾馆里被王总的老婆撸下了乳罩，王总的老婆又拿着这个胸罩哭闹到局里，她好借机回家开了几年的饭店。因这几年生意，随着老公公的退休，“橄榄球”又不善交际，就像烈日下的水，易蒸得停业了，她只好又回到了基层。由于清楚她的故事，因此机关熟悉她的人，都流露出某种轻蔑。孟敏也不例外。孟敏清楚，她这次一定是被选下了。
, \4 c3 I: [: W6 M* G* z0 \    何主任被浓烈的香水味呛得时不时地张开嘴，几次打喷嚏都没打出来，汪静以为是感冒，马上说道，一定要注意防寒，这两天还要降温哩！
, N5 q# x4 ~6 Z2 C1 ^3 p0 ?    哎呀，林总！你可来了，我都冤枉死了！你可要替我作主……何主任和孟敏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见汪静打了一个旋，飞迎上去。你可要开眼哪，认清我呀……她拽住林总的胳膊，你可要为我作主啊！这保卫科长出身的林总，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何主任只好上前，有话慢慢说，慢慢……
    汪静进了经理室，越发不可收拾，梨花带雨的，泣泪涟涟，林总的目光一直就落在她的低胸衣上，随着汪静身体的起伏，他的目光像被遥控了。有事好说，别激动……随手拍了拍她的肩。这一切没有躲过何主任的眼睛，他一边安慰着汪静，一边往门口走，顺手带上了门。
    何主任慢慢地点燃一支烟，开始了他周密的思索，也在理，有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现在不像过去，男女在一起就一惊一乍的，机关里多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对外形象好，也会提升办公室的气氛，再说，林总又那么喜欢和女同志在一起，只要他高兴……回头建议建议。
    差不多是一上午的时间，汪静从林总的办公室出来，和早晨来时已经判若两人，这会儿，她的脸上流露出得意和胜利，一根一根的假睫毛闪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惊喜。她去了卫生间，拿出了化妆盒，左一下，右一下，扑在脸上，补上了刚才被眼泪冲走的粉。
  ]% R; Z& w2 u$ g7 s! }. _4 u! k    汪静被安排到了机关办公室。
    孟敏顿觉意外，在挪椅子的过程中，她心里像堵满了棉花，很长时间，没透过气来。
    明天早上一定要早点来，收拾办公室，经理室，孟敏想。
    谁知第二天，汪静早早地来了，办公室、经理室，甚至会议室，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打扫卫生的老李头还以为今天是扫除呢！何主任不得不另眼看这个女人，不得不充满了恭维。一上午，林总都在办公室坐着，有说有笑的，这笑声也是会传染的，其它科室里也少了平日的压抑和紧张。
    以后，林总回来的第一个去处，当然，去的是办公室。随着他坐的时间越来越长，何主和孟敏都感到没有话题了，何主任不得不去其它的科室，孟敏也只好去卫生间。更多的时候是林总上和汪静会双又失踪，有时是一天、两天，机关新定的劳动纪委那就是早晚签到，外出联系业务的要在去向板上写明。这可难坏了何主任，去向板怎么写？不写，他主抓纪委的不能服众，写又写什么，浴所？包房？旅游？他足足憋了两天，终于憋出了两个字：办事！这对林总上和汪静是个交待，对大家也是个交待。多么准确的两个字，每当去向板上汪静一栏写着办事的时候，有很多人会讪笑起来，有的甚至开玩笑说，我办事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那天来了消防检查，公司机关的安全存在着隐患，要在限期内整改。林总很伤脑筋，那边的工程还没有完工，这边又要整改。何主任看到林总的难处，马上跑到林总面前耳语了句，林总不断地点头……
    晚上在最豪华的燕东宾馆里，汪静周旋在有关部门的主管中间，左一杯右一杯，表现很是到位。不过几个时辰，那些当官的、管事的都满脸红的红，白的白，林总不时地在她的后腰上捏一下，她立刻就跑到那些重要人物的眼前，小妹再敬哥一杯，小哥你喝不喝这杯是嫌我丑，你不喝不走，我不走……她端着酒杯，伴着抽韵的声音和动作，用她的胸膊使劲地蹭着对方肩膀，酒桌上的浪笑声一阵高过一阵。第二天，何主任不会放过当面表扬汪静的机会，这汪静，好样的，什么事一到她那保准摆平。林总，你对功臣可要好好保护啊。
; g4 ?1 ?" k8 z' x3 A- u- e* _    星期五依旧是机关中层干部开例会，基层重要的一个经理没有来，林总问，老张怎么没来？何主任瞅瞅孟敏，孟敏连忙说，很抱歉，我忘记通知他了。这一句话不要紧，林总大发雷霆，你想什么了？公司都像你这样不弄黄了才怪？这么个小事都能忘了？把孟敏吓得会议记录本和眼泪一起掉在了地上……
+ D  ]/ t& Y: Q    孟敏的工作还是被大家认可的，这几天是孩子发烧了，她已经两夜没有合眼，如果这点事让林总大发雷霆，特别当着全体中层的面，孟敏觉得脸上过不去，散会的时候，还在哭。何主任也纳闷：按说对孟敏不应该这样，那么挨训的原因一定是汪静，何主任已经觉察孟敏和汪静之间的不快，女人嘛，争风吃醋……何主任猜想的是不错，汪静在报复孟敏。当初对自己的轻蔑，当初比自己的得意，还有年龄，还有细白的皮肤，这一切都让这个女人从骨子里感到不舒服。。所以，汪静常常在林总面前说孟敏的不是，人是很怪的，当有人千次百地说一个人是小偷时，其他人都会觉她是贼了。反正，汪静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说孟敏如何如何。尽管孟敏处处小心，但不是报表错了，就是电话接的不到位。
" Y$ |! M6 F( s& V; E# s    不久，孟敏提出辞职。这下机关里可没人敢轻蔑汪静了，再也没有敢用“办事”开玩笑了，会有人说汪静年轻漂亮，会有人说她苗条。
3 |3 k. N! b% ?8 x- m" c+ K    孟敏这一走，何主任愈加诚慌诚恐，因为改制已接近尾声，他是整个过程的运作者，可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只要能当上个正的，混几年退休也算实现愿望了，因此，他每天在汪静面前是毕恭毕敬的，有时甚至像哄孩子。知道汪静爱打牌，下班时，和林总汪静，小孙玩几圈，赢了时，他不收钱，输了时，他却一定要掏钱，为了让汪静高兴，他常常故意不和，汪静乐了，林总自然也就乐了，这时候，何主任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可这时候，何主任常常是咬牙的，甚至咬得心都渗出血来，他要供女儿上学，老婆下岗，就指望他这一月二千块呢。平时，他理发跑到校园区，那里便宜二元钱。他衣兜里常常是两种烟，一种是外出办事的时候拿出来装门面的，一个是平时自己吸的，很低廉的那一种。他常常是下了牌桌就骂自己，揪自己的头发：我是蠢货，我他妈真蠢。老婆也会刨根问底，他就会说，小张结婚，小孙孩子满月。他想，为了这个主任的宝座，我忍，我忍，只要如愿，一切都他妈值……
& _/ z& y( [! x4 s3 `" p" v+ X    汪静常常当着何主任的面化妆，何主任看过她的化妆盒，那就是个调色板，那她的脸就是画布，对的，一点也不错，这儿擦擦，那里抹抹，该红的地方红，该黑的地方黑，该蓝的地方蓝，该白地方白，这样精心调色，能不美么？可何主任常常看她突出的眼睛，方的嘴，厚粉盖不住的斑，特别是那双手，简直就是俩鸡爪子……
    这女人是化学合成品，何主任常在心里比喻。没人的时候，汪静拿情作态的说声累，并会把她的短裙故意撩起来，露出罗圈腿，头往椅背后一靠，自觉得妩媚极了，弄得何主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想起有一次和朋友们一起喝酒，有人调侃说，办公室的几大不懂事，什么领导事你瞎说，领导吃菜你转桌，领导小秘你先摸，那天和朋友们说完后，何主任当时就喷饭了。他看到汪静的样子，想到那天的事，不由得笑出声来：这样一个女人，我沾得？
    C 临近春节的一天，机关办公室里进了小偷，打更的没有发现，还是小偷在逃跑时踩爆了暖气管，水淹没了整个屋子，才知道有贼来了。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却让整个机关惊恐不安。
0 q  D3 E* V' Q8 w3 w1 @+ n4 o/ P    公司马上召开了全体职工大会，让大家出主意，怎样防盗。有的说，再加一层护栏，有的说再按一层电网。林总的目光停在了汪静身上，你说说。汪静不紧不慢，挺直了胸脯，模仿着播音员的语调：可以养条狗啊！这几个字一出，有人立刻笑出声来，这笑声出来的时候像小孩子突放的炮仗，回去像戛然而止的汽车，把支愣着耳朵一直在认真听的何主任弄晕了：什么？什么？汪静依旧用那种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这下没有人笑了，都看林总。林总好像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何主任立即就着这点头的动作站了起来：对对，可以养条狗。狗这东西，晚上精神，可以养。其他人也附声道：狗比人强，养狗省钱……
    第二天，汪静牵来了一条狗，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是那种杂交的二串子狗。这狗是她娘家的。因为动迁，养不下去了，给别人，没人要，杀了吧，又太小，她爹几次把这狗扔到几里外的早市，可常常是她爹没有到家，这狗倒早一步在家等他了。这下，狗有去处了。
    这狗到了机关，怯生生的，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嗅嗅那个，很小心的样子。短短几天，这狗看出了自己的地位，有人哄，有人蹓，有啃不完的骨头，有人会给他买各种各样的食品。和自己以往的日子相比，天壤之别。
& J$ U9 b0 l3 D/ ~* ?- x    汪静拿着报销单让何主任签字的时候，何主任再一次开了眼界，单据上写的是“购置安全设备”，5000元。狗，安全设备？何主任的嘴好半天都没有合上。
    汪静常常像恋爱的年轻人一样爱嫉妒，看不惯有女同志进林总办公室。有时，真的是工作需要，时间只要超过十几分钟，汪静会把门摔得震天响。常常是过不了多久，林总会解释给她打电话要么会约汪静出去。回来的时候，汪静会是大包小包的东西，衣服，化妆品……何主任在心里骂，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就这个德行。而他的表情，却又是一副样子，那就是哄孩子一样哄着汪静，或者像对待老人一样敬着汪静。
    自从这狗来了，可苦了何主任，他要打扫狗吃剩的一堆一堆垃圾，还要每天定时地蹓它。他平时就讨厌动物，孩子小的时候买了一只宠物鸡，他扯着鸡就扔到窗外去，惹得老婆孩子几天都没跟他说话。可现在，他一个百十来人单位的副主任，却要整天蹓狗玩，成何体统？可他明白，这狗比林总还林总，他想要迎合，取悦，就得完成这项光荣的任务。
    有时，何主任刚从外边回来，顾不上喝口水，蹓狗的时间到了，走过办公室的拐弯外，他就会用链子狠狠地抽打狗的嘴巴：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都他妈的是你，这他妈的一天天哪里是蹓狗，这是蹓我呢？弄得老子一天到晚不得安宁，老子五十多岁了，真他妈的不如你……他抽得狗昂着脖子闪着，嗷嗷直叫，当有路人往他这边看的时候，他就停下手。进了大门，他就又一副样子，特别当汪静的面，摸狗的头：今天你想吃什么？狗以为还要打它，狂叫一声，弄得他胖呼呼的头上，净是锃亮的汗珠子。
, R+ p( }- [9 [    改制已接近尾声，可何主任期待的事，冬眠的蛇一样，没有任何动静，相反，却常常有汪静的颐使气指，更有林总不满的表情。
% u% A( Z& z% g: ?- f: I    终于有一天，在全体职工大会上，宣布了新的人事决定：任命汪静同志为任公室主任。何主任听到这里，一下子从椅子上摔倒了……
    小孙在收拾何主任办公用品的时候，发现他还没有写完一篇论文《民营企业的监督和民主在哪里》，字很草，小孙没仔细看。
    何主任在医院抢救了很长时间，出院后，他已经合不上嘴了，但他用他那含糊不清的口齿一直在重复谁也听不懂的一句话：想做一条狗。想做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