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的田野上 作者：林映忠 《十一期》

满山红叶

黄荆村第一个装电话的，要数村长杜得发了。以前黄荆村没电话，村民们有事要给打工的孩子们打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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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总是要到很远的镇上去，而黄荆村在外打工的青年人挣了钱，迫不急待往家里寄时，也不方便告诉

' m6 \' |& g7 E. E% q' D# n家里人。

这下好了，村民们要打电话就没必要到镇上去了，打工的年青人挣了钱给家里人打电话，直接将电话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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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a) J) z" N$ {' Z到杜村长家，叫杜村长家里的人喊一下就行了。

村里的房舍零星地散落在山脚下，村村长家里的人跑来跑去叫人接电话始终不是个办法，于是村长就在

自家的小洋楼上安了个高音喇叭，谁家来了电话，就先放一段《在希望的田野上》，高音喇叭将歌声传

& U+ ~8 p& f6 Y  F遍了黄荆村的旮旮旯旯，这歌声像是福音，干活的马上停了下来，在家里闲耍的走出门外，“又是谁家

3 B$ q7 y; L3 A1 ?' P的孩子寄钱回来了？”村民们边议论边十分虔诚听着。一会儿，喇叭里传来了杜村长的声音：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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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某某接电话，你家孩子打来的，十分钟内赶到！接电话的，便兴冲冲地往村长家小跑；没接到电话的

，一个个失望地做各自的事去了。

接电话最多的，要数村尾的老潘了。每次接电话，老潘感觉到村民们那羡慕得有些嫉妒的眼神给他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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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舒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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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潘叫潘富成。文化大革命时，老潘因贩卖粮食被割掉了“资本主义”尾巴，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被

没收了，老婆一气之下也撇下了一岁多的独生子潘登和人私奔了。老潘家里一贫如洗，借钱借东西时，

5 l' Q# a# C' Z! E4 P6 N有的人找各种理由推脱，有的还没有好脸色。每次老潘总是脸红一阵青一阵想争辩几句，最后还是垂头

丧气地回到家，把自己重重地扔在吱吱呀呀的破床上。

7 _3 p; \( d$ G! X/ w( H& X老潘没有再娶，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地带着潘登，潘登生来就不是读书的料，还没读完小学，就在

学校里呆不下去了，“有其父必有其子”。潘登不到十六岁，就南下跟人学做生意了。

8 v. q4 F: J' j0 R% O3 r潘登读书不行，做生意却是个人精，一晃不到10年时间，潘登本想把老潘接去帮着打理生意，可老潘还

) Z% a9 Z  _! e8 E5 U0 m有个八十多岁的妈在家需要人照顾，要丢下老娘一走了之，老潘自然不干。为了方便，潘登准备给老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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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G6 t- Q* t: a0 K; z. ~装一部电话，老潘想了想，骂道：“你兔崽子有钱用不完了？一个月的座机费就是十四元，你不心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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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心疼！我到杜村长家接电话有啥不方便？”潘登拗不过老潘，只好作罢，悻悻地坐飞机回公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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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v: C: H, T) @4 o潘登只好把电话打到杜村长那里。老潘每次接完电话，心里就像喝了蜜糖，尽管有时刮风下雨，老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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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 _8 z5 ]9 J7 Q9 f6 }# ^$ b从来没想过埋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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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高音喇叭里《在希望的田野上》熟悉的歌声又响起了。一会儿，喇叭里传来了杜村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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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7 B, M3 W4 H. |( m喂——，请潘富成接电话，你家潘登打来的，十分钟内赶到！”老潘一下兴奋起来：“潘登那免崽子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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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子寄钱了！”老潘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冲冲地趿着拖鞋往杜村长家里赶，走到小石桥上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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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5 x5 J' a/ D" t4 k头水牛迎面奔来，老潘觉得回过头让水牛过了再走太耽误时间，便往桥面上让，脚下一滑，没让过，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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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F) s* B: G1 f. y& ~7 z  ?% t水牛挤下了桥，把腿摔折了。

$ @, l8 Y; K, c# q邻居赶忙把老潘送去了医院，杜村长给潘登打了电话，潘登赶忙飞了回来，见老潘还躺在床上痛得直哼

，便责备老爸说：“给你装一部电话你不肯，这下可好了！”老潘立即停止了呻吟，张口骂道：“你免

崽子懂个球！你吃的苦还嫌少？”潘登被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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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归骂，潘登还是悄悄地给老潘装了部电话。老潘出了院，回到家里看到潘登装了电话，又一顿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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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k8 r& F) M8 s1 Q, m! o潘登急着回去谈一笔生意，老潘一直把潘登骂出家门。

( k$ D- Q8 o" \2 d0 R老潘的伤还没痊愈，只能在家里呆着。潘登到了公司后，频频地给老潘打电话，可那单调的铃声却怎么

, e1 r5 e% z6 g: u' O6 ?1 T也不能让老潘兴奋起来，老潘心里有一种莫明的失落，成天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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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x5 N3 T; o2 b# E3 p快四个月了，老潘能下床，便到村子里到处走走。老潘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心里烦躁得很，老潘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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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9 H8 x3 G4 O' w4 {* q1 ]并不是自己脚不方便的缘故，只是每次听到高音喇叭里传来《在希望的田野上》那动听的歌声，接电话

  {5 V% K, W+ o9 w; M" m的并不是自己后，老潘心里就有无数蚂蚁啃来啃去，老潘心里难受极了。老潘跛进家里，气恼的把电话

  E4 T  s- ]6 l8 ^! g8 h5 G2 M+ w7 e线扯到了一边。

% G! o, T3 ^7 d' {8 ?没两天，高音喇叭里又传来了《在希望的田野上》熟悉而动听的歌声，一会儿，喇叭里传来了杜村长的

5 ^- U: }/ ?$ V$ J3 l6 A声音：“喂——，请潘富成接电话，你家潘登打来的，十分钟内赶到！”老潘跛着脚，“蹭蹭”地一声

9 i6 `5 }( R( x( O; d1 @出了家门，兴奋地往杜村长家跛着。老潘仿佛感觉到身上又有无数的眼神在不停地按摩着，舒服极了。

& o/ ]- t" v* m! R( q7 @% p8 f“老潘，潘登不是给你装上了电话吗？怎么又打到杜村长家里去了！”邻居们不解地问着。

“我家的电话线呀，被老鼠咬断了！”老潘乐呵呵地应着，瘸腿跛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