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秃顶的雾 作者：李俊颖 《第四期》

五女山文艺

<FONT size=4>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浓厚的雾。夏日出差到老秃顶子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清晨，刚迈出宿舍门坎，雾海立刻将我吞没了。浓雾藏去了山谷树林，笼罩了村庄山野，鸟儿迷了飞翔的路，脚步声响在雾锁的院里，却不见人。护林员说，保护区的山菜、药草、蘑菇……都动不得！我看不清那位对上学孩子反复叮嘱的母亲，只听见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在大雾弥漫的山间小路上渐去渐远……站在大雾中，总觉得有细细的沙粒一把把撒落发间，又像有无数只小虫在脸上爬爬停停……几位护林员擦身而过，他们挥着棍子，拨拉着身前树棵上的露水，向浓雾深处的山谷老林走去……<br>      这里的大雾，时而像淡蓝色的炊烟懒散地在近处扩散，时而又如薄薄的白纱在远处缓缓地飘逸，在那蓝、白交融处则是黑黢黢的大山和老林的轮廓。晨雾白茫茫，海一样天地相连，人就在大雾中你来我往，行走在云团里。早饭后，我与下了夜班的老王去帮困难户老刘遮盖药材园子。老王自行车后架上驮着几捆稻草帘子，迎着浓雾，吃力地行走在蒿草没膝的山道上。好一阵子，他气喘吁吁地说：“到了，咱俩把帘子扛过这片林子。”<br>      “王叔又来做好事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摇响了一串悦耳的银铃。<br>      “是菊子，帮挖排水沟吗？”<br>      “嗬！还有帮手，哪儿的客人？”<br>      “告诉你也不认识。”<br>      “哪有个姐夫样儿，还会卖乖子了！”<br>      我心中好生纳闷儿，这分明是同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一会儿叫叔，一会儿又叫起姐夫来？雾浓，我一时无法看清药材园的大小，也无法看清那人。<br>      再次下山运草帘时，老王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外人，很难分辨那声音的差异，那是亲姐俩儿，她们各自的丈夫与我论出了平、长辈来，她们也就叔叔、姐夫地叫着。”说着说着，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那位爱闹笑话的菊子的姐，当年还追过俺呢！人长得标致，心眼也好使。”<br>      “那后来呢？”<br>      “后来是俺觉得自家穷，也就……唉，一晃都老了。”<br>      “原来是你愧对了人家！”<br>      老王不吭声，只管默默地走着，可过了一会儿，就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一支不知名的俚曲儿，倒很动听，声虽不大，但却颤动得雾里的山山水水久久不能平静。我真想快走几步，赶到他面前，看看他的脸———那张成年累月被这高山强烈紫外线照射的紫铜色的脸，一定和着浓雾，绽开了幸福的花儿来……<br>      我相信这里的雾具有独特的品格。夜深人静，万物沉睡，这白色的浓雾就像乳汁悄悄地流淌出来，温情地亲吻着花草、树木，抚摸得千枝万叶缓缓舒展。早晨，多情的太阳刚一露脸，浓雾便迅速撤离，让阳光的千万缕银丝织就成白毡，贴着地面铺展开来，旋即便收拢于山底，形成一条宽带，再从山脚到山腰、山顶，然后悠悠升起，慢慢在空中扩散，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万里晴空下的矮树丛中，闪出采集标本的身影，她们全身湿漉漉，却有说有笑，红、黄、白、紫……五颜六色的衣裳像一朵朵鲜花，无比艳丽地绽开在绿野之中……烈日升空，万物饥渴之时，天边忽然飘来几块云，由轻风慢慢地推到老秃顶子峰巅。眨眼间，云朵就魔术般地变成了雾幔，随着树叶翻动，乳白的大雾就从山顶漫了下来，还夹着细细的雨点飘摇而落，于是所有植物沐浴着潮湿，更加鲜活起来……管理局所有的门窗也都挂上一层厚厚的雾帘，职工的被褥屡晒屡湿，难怪炊事员总是在晚餐的饭桌上多加几碟小菜，职工们也总免不了要热上一壶抗风湿的自制药酒……<br>      西面山上常年有一条带状的浓雾，那是因林子里有一条清亮、欢快的山溪，微风中舞动着白纱，时而上升，时而回落；时而飘过树梢，时而推向密林深处的洼地，然后升起一股巨大的山岚。由是，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狗吠。老王告诉我，洼地因浓雾常年滋润，树高林密，土壤肥沃，是管理局林下参试验区。那里还有世界最珍贵的植物双蕊兰。一名老党员看参、护兰，在那简陋的窝棚中一个人住了五年。哦！怪不得昨天傍晚，有位身穿迷彩服，个子不高的老人，肩背米袋，迎着暮色，行走如履平地，向密林深处……<br>      我望着苍莽林海和浓浓雾海，望着常年在这里劳作的男男女女，我想，如果我生活在这里，由青年到中年，再由中年到老年，几十年如一日工作，我会在大自然中享受到一种坚守的快乐么？！<br>                             ２００４年７月１６日</FONT>
& a. s% h8 ~) B& l- [) U8 j<P><FONT size=4>      通讯地址：本溪满族自治县团县委  </FON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