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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size=4> 长白山南麓的浑江里，有一种非常特殊的鱼，特殊得没有名字，没有个体特征，只有羸弱细瘦的形体，像狗虾？像稻米粒儿？似乎一个激浪翻涌，惊涛拍岸，就能把它摔碎，砸成齑粉，冲得无影无踪。<br>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它们在水的世界里，成群结队，声势浩大，以群体生命的形态，浩浩荡荡完成着一个种类的别样存在，以及这个存在的活跃过程。渔人说，它们是草籽变的，就叫草籽鱼。我望着鱼群，也觉得贴切、形象。<br> 草籽鱼在水中，从分散状态渐渐聚拢到一起，漂漂晃晃之中好象得到了什么指令或什么暗示，顶着泱泱江水，逆流组成绵长的队列，嚣响的水声犹如冲锋的号角，它们奋不顾身，向上游———湍急的激流密集地冲击。<br> 阳光照在江面上，我看见了水中流萤，密密麻麻闪闪烁烁，我看见了水中群星璀璨，熠熠发亮。可是这支庞大的团队，被飞泻而下的力量撞向两岸，它们仍然保持着完整的队形，尽管那不可抗拒的力量改变了它们冲击的方向，它们紧贴着水与岸的边缘，奋勇向前，向前———实际上它们已经在顺流而下。<br> 江水到达宽广的流域，流速减慢了，散漫开来，这支团队似乎有了某种感觉，脱离了集体无意识，也随之散漫开了。每一条草籽鱼都扑腾得有气无力，如同丧失了意志，无精打彩找不到去向，有的顺水，有的横水，有的重新选择逆水，七零八落。<br> 不过它们在经历了一程风平浪静之后，几乎全部转过身来，再聚拢、组合、列队，顶着流水确定了一个选择，朝着上游，朝着激流，颤动起尾翼，冲击！我知道，这不是面对死亡的冲击，面对死亡的冲击可以眨眼间结束；这是面对失败的冲击，周而复始的重复，真的有些毫无希望的残忍。果然，它们刚刚到达激流，又被扔向两边，蒙蒙怔怔地顺流而下……<br> 我站在渔人身边，看着他站在沿上，下抄网。口袋一样的大网，被江水撑开。他攥着又粗又长的网杆，把网口对准顺流而下的鱼群，大嘴一般张开。那连绵不断的队伍，犹如凭借了神秘的惯力，浩浩荡荡扑进网嘴里，而绝对不改变既定目标。<br> 望着这前赴后继的终结，我从震憾中体味着一股悲壮，渔人很经验地告诉我，这种鱼群，叫敢死队！说这话时，我注意到他黑红的脸上那粗豪和得意，在每一道皱褶里舒展开了。<br> 我转过身去，看见水泥抹平的护堤斜坡上，一大片草籽鱼，成千上万的，在阳光下晒成了鱼干，还有一大群苍蝇，嗅着腐败的气味舞蹈着。<br> 渔人很豪爽地抄起一网草籽鱼，呱叽一声，扣到一块塑料布上，马上回去下锅，很鲜美哟！<br>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扭头逃去。<br> 后来，我在村里问一位老渔人，才知道，草籽鱼不是草籽变的。千年草籽，万年鱼籽，说的是草籽鱼籽生命力极强，洪水退去，未及孵化的鱼籽就埋入地下，千年万年，只要再遇到洪水，把它们解放出来，它们立即就复活了。尽管它们在久远的黑暗之中休眠，形状在等待之中蜕变，并且丧失了繁殖再生的能力，但它们灵魂不灭，这是一种何等伟大的坚守啊！一旦诞生在水的世界，它们凭着历史的记忆，凭着基因的遗传，又开始了反潮流而动。<br> 羸弱细瘦的生命群啊！</FONT>- a# O- u9 g" `, M$ r; [, W% n, d% W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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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z( u) h& p! [: Z<P><FONT size=5>水中的鸟儿</FONT></P>$ F' B- H; E7 W1 Y6 N7 v
<P><FONT size=4> 距入江口不远，就是六河湾，清清澈澈的河水漫漫而下，流得舒舒展展，波浪不惊。河底有裹着卵石的茵绿的青苔，疏朗的水草梳理着流水，仿佛有轻风在水下吹拂，阳光透明着一片水的世界。鲫鱼、花鲢、柳根、麦穗、瞎疙瘩、白漂、红鳞、泥鳅……鱼是水中的鸟儿，自由自在地翱翔。<br> 有鱼的河水是活水，鱼在活水上跳花，哗啦一声，又哗啦一声，一匝匝涟漪荡到岸边，打湿我的脚背。我看休闲的人们垂钓、下网。<br> 鱼漂儿在水面上悬浮着，忽然一颤，忽然一颤，那是一群小鱼在撞钩，撞钩是用身体撞击钩上的饵食。我知道，休闲的人们不是来喂鱼，而是以精美的现代钓具来感受古老的乐趣。食物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从古到今，屡试不爽的诱惑，刺激着鱼的感觉，那对渴望成长的鱼儿来说，是多么大的生存需求！<br> 游来游去的鱼儿，是十分警觉的，比天上的鸟儿还要警觉———这是人类造就了它们的本事，进化了它们的感性直觉？它们千方百计要识破种种伪装，千方百计破译危险的信息，死亡的密码。<br> 精明的鱼儿尽量抵挡着莫名其妙的诱惑，因为某种特殊的另样的获取，随之而来的是死亡。这时我发现了一条鲫鱼，远远地游在深水，密切观察着，好象很不在意的样子，任凭那些麦穗柳根纷纷地撞钩，撞下一点饵食渣你争我抢，它仍是不屑一顾地不为所动。它是在倾听么？平静的四周有没有以鱼为食的胖头鱼潜伏着，有没有脚步踩响岸边的砂砾？垂钓者一动不动地坐在岸边，没有一点动静，学禅入定一般。<br> 日光痴痴地揉着流水，节奏不变的些微波浪有规律地起伏回漩，钓钩上的那一团东西并未对任何一条小鱼发动攻击，或者是根本就不存在潜伏的威胁。<br>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鱼儿就不能忘情一搏么？机会的丧失也不过瞬间的迟疑。鲫鱼尾巴一摆，掉过头来，面对着饵食，箭一般射去！一窜，一口吞下了饵食，扭头就跑，仿佛害怕同类来争夺，赶快逃离这片水域。<br> 飞游的速度突然被拽停，它的全身猛地一抖，窜出水面，又落了下去，那长长的鱼线扯着钓钩，深深地钓住了它的欲望。<br> 我看到钓钩在它唇下闪着寒冷的光，它拼命抗拒着，挣扎着，向上游，向下游，企图挣脱，却没有了侥幸，它绝望地瞪圆了眼睛，痛苦地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河岸。一条鱼拍起冲天的浪花，一群鱼仓惶逃窜！我再也没有那种诗意的想象了，什么水中的鸟儿？它已经无力吐出那致命的一钩！</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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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1 19:2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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