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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 阱 作者:村 人 《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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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30 21:08: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FONT size=4>吊云山里有个野狼嘴,名字好吓人是不是?是这里什么地方象野狼嘴?还是哪朝哪代扔过死狼嘴?没有考证。<BR>      野狼嘴是个生产队。<BR>      野狼嘴不到二十户人家,山湾里一两户,小溪边两三家,说不定哪片山雾散了,又露出一家两家,哩哩拉拉占据一条大山谷。无论哪一家哪一户,都是在画中一般。甚至你都看不见人家,只听白云里有鸡叫,红花中有狗吠,绿树丛后炊烟袅袅。野狼嘴的天象蓝缎子,野狼嘴的云象白棉絮,山上的树绿得油亮,溪里的水清得见底。野狼嘴的空气是树叶子和野草还有野花混合出来的气味,别说人呼吸这样的空气爽肺清心,连乌儿呼吸这样的空气叫声都比别处的清脆。真没想到,吊云山里竞有这么个世外桃源。<BR>      早些年,野狼嘴的人家,家家都养鸡,每到晌午吃饭之前,都要拎起破铁桶或是破铜锣拿着木棒,房前屋后河边坡坎敲打一圈,震震野猫、狐狸,才能回去吃晌饭。一到晌午,这家敲桶,那家打锣,叮叮铛铛响遍了一条大山谷。山外来的人还以为这是野狼嘴人家吃晌饭的规矩呢。<BR>      野狼嘴的人家的老母猪经常下野猪崽子,这是山里发情的公野猪进圈给老母猪配上了,野狼嘴的人哭笑不得。有人就说,公安局怎么就不来野狼嘴严厉打击那些强奸犯呢?他们指的是那些公野猪。<BR>      有一年五月,有一家人家的老抱子领二窝鸡崽,遇上了野猫。五月正是野猫打食喂崽子的时候。野猫要叼鸡崽回去喂它的崽子,老抱子要保护自己的崽子,老抱子和野猫就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后来,老抱子胸前的毛都让野猫抓掉了一大片,就是没让野猫叼去一只鸡崽。直到这家人出来打跑了野猫,老抱子才松了一口气.累得张口直喘。这件事传遍了野狼嘴一条大山谷,后来连山外都知道了。这只老抱子成了英雄,这家人对它很是敬重。由此人们又引伸说,老抱子要不是护崽子,早就跑了,连那些大公鸡都跑了,何况它一只母鸡了。看来当妈的保护儿女都豁上命,人要是不孝敬妈丧良心啊。<BR>      还有一家人家,有一天,忽然发现老抱子领的鸡崽群里有五只野鸡崽,野鸡崽和家鸡崽都围着老抱子转,叽叽喳喳互相说话,老抱子也不啄野鸡崽,对野鸡崽和自己的崽子一样亲。<BR>      前些年,县里经常派下乡工作组,可就是从来没到过野狼嘴。工作组一听说去野狼嘴要翻几座山,要过几条河,有的地方要爬崖攀壁。哪年哪年什么地方一只野猪滚崖了,哪年哪年什么地方大白天野狼吃人了,哪年哪年什么地方一个人大白天掉进陷阱里了,十几天才找到尸首,都臭得熏人了。工作组的人就说,这次来时间紧,不去野狼嘴了,叫野狼嘴的队长来公社汇报,野狼嘴阶级斗争有什么新动向,写了多少篇大批判文章,修了多少亩大寨田,砌了多少河堤。这样,野狼嘴一直很平静,山外学什么他们不知道,山外斗什么他们也不知道。<BR>      林彪出逃三叉戟飞机在温都尔汗坠毁,野狼嘴的人就说,林彪叫三个叉挤得耳朵都出汗了。他们不知道三个叉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挤到什么程度耳朵才能出汗。<BR>      野狠嘴山高皇帚远。<BR>      常言说,高山出俊乌。这俊乌指的是美女。其实,高山不仅出俊鸟,高山也出俊杰,这俊杰,说的是能人。<BR>      野狼嘴就出了个能人,这能人是吴老七。<BR>      吴老七的能耐是挖陷阱。<BR>      吊云山人管陷阱叫窖子。吴老七的窖子又窖了一头野猪,吴老七的窖子又窖了一只野狼,吴老七的害子又窖了一只狍子,吴老七的窖子又……。<BR>      陷阱,就是在野兽常常出没的地方挖个七八尺深的四方大坑,比农民挖的菜窖子小一些,陷阱底钉上一排排木桩,这木桩是用吊云山里最坚硬的蜡木或柞木削成的,一律桩尖向上,那锋利的桩尖象刀尖,伸出地面一尺多高,有的还把桩尖用油炸过,那就更加坚硬。野猪、黑熊或者是野狼、狍子一掉进陷阱,那些桩尖就刺进它们的驱体,有的当时就刺死了,有的虽然没有刺死,也只得束手就擒了。陷阱的盖是虚掩的,陷阱口上搭些树枝.再盖些枝叶和青草,上面撒上一层泥土,泥土上面再伪装些野草,与其他地面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陷阱的痕迹。别说是野兽,就是人也发现不了陷阱。只有挖陷阱的人知道哪里是陷阱。这样,野兽只要踏上陷阱,呼隆一声就坠进陷阱里了。<BR>      吴老七做陷阱,地点选得好。吴老七知道野猪、黑熊在苞米灌浆以后常去苞米地里掰苞米,他知道野狼常去人家的猪圈叼猪喂崽子。他还知道野猪什么季节发情,黑熊什么季节发情,狍子什么季节发情,野狼什么季节发情,它们常去什么地方交配。吴老七知道窖野猪的陷阱挖在什么地方,窖狍子的陷阱挖在什么地方,窖野狼的陷阱挖在什么地方。吴老七的陷阱,底下钉的木桩尖都用油炸过。没用油炸过的木桩尖象铁,用油炸过的木桩尖似钢,吴老七的陷阱就尤其厉害。吴老七做陷阱,伪装得非常隐蔽,丝毫看不出蛛丝马迹。吴老七经验丰富,陷阱又做得好,就屡屡有收获。在遛陷阱时,还捎带下兔子套、野鸡套。三天五日窖头野猪,五天三日窖只狍子。吴老七三天两头去青山街上给饭店送狍子肉、野猪肉,有时捎带还有三五只野鸡,两三只野兔。那时期,粮、肉、油都是供应,连布、线、棉花都供应,人们肚子里缺肉缺油,不用肉票,只要花钱就能吃到肉,就能解馋,真是好事。就是今天,狍子肉、野鸡肉、野猪肉也是山珍。这样,吴老七的野猪肉、狍子肉就供不上饭店卖,有三天不送,饭店就着急了。吴老七不愁卖肉,只愁窖得少。最高兴的是窖到野狼,但野狼太精,不容易窖到。野狼肉比野猪肉、狍子肉细嫩,都爱吃,卖的价钱高。狼油更值钱,狼油有特效,专治肺结核,一只野狼顶多能出二斤油,狼油就更显贵重。吴老七卖一两狼油,能顶一个男劳力在队里挣一个月的工分。卖一只野兔或者一只野鸡,也足够一个男劳力在队里干半个月。别看吴老七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握锄,别看吴老七从来不到队里上班,别看吴老七连二十四节气都不明白,可吴老七的日子很滋润,喝酒喝瓶酒,抽烟抽带把的。就是吴老七扔在地上的烟头,也叫野狼嘴的人眼馋的看上半天。吴老七兜里的钱一把一把的,吴老七是野狼嘴的人精。吴老七整天精神焕发,油头粉面,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庄稼人。庄稼人风吹雨淋日晒,手上是硬茧,脸色黑红,肉皮粗糙。相比之下,吴老七细皮嫩肉的。<BR>      野狼嘴的人都说吴老七天生有财运。吴老七能发财,是野狼嘴山高林密野兽多,加上吴老七陷阱做得隐蔽,不容易被野兽识破,容易窖到。还有很重要的原因,野狼嘴的人却给忽略了。农业学大寨时期,都得去队里上班,不去队里上班,干其它的,那是走资本主义的路,资本主义的路一律堵死。堵住资本主义的路,才能迈开社会主义的步。谁走资本主义的路,就要挨批挨斗,谁敢去山里挖陷阱?也有人偷偷摸摸挖陷阱,但不敢常去遛,有时窖到了猎物也不知道。吴老七除了遛自己的陷阱以外,还常遛别人的陷阱,一旦发现了猎物,吴老七就拿上来了,只是把陷阱表面修复一下就行了。吴老七修复得不露痕迹,常常是别人发现不了。即使有发现的时候,也不敢声张。一声张队长就知道你挖陷阱了,不仅丢掉了猎物还要挨批挨斗,还得罪了吴老七。得罪了吴老七,就断了一条财路。再说,以前窖到猎物,求过吴老七给代卖,以后再窖到猎物,还得求吴老七代卖,觉得欠吴老七的人情。人有常处,钱有了处,遇事要往常处想,就吃个哑巴亏。这样,吴老七就钻了空子,占了便宜。<BR>      吴老七给别人代卖兽肉,每回都留出三元五元揣进腰包里,混个烟钱。<BR>      那么,吴老七怎么就敢明目张胆的挖陷阱呢?队长怎么就不堵吴老七的资本主义的路呢?这得从吴老七媳妇说起。<BR>      吴老七媳妇三十岁刚刚出头,还残留着一点青春的风韵,模样不算漂亮,但在野狼嘴整个一条大山谷的女人中,就算拔尖了。生产队长胡大头是吴老七媳妇的干姐夫。别看生产队长不算官,在野狼嘴这地方给个皇帝都不换,给谁派个重活派个轻活,给谁记个高分记个低分,给谁多分粮,给谁少分粮,到公社汇报谁好谁不好,都是胡队长说了算。野狼嘴的人生活和命运全握在胡队长手心。野狼嘴的男女老少,都恭恭敬敬,张口闭口尊称队长,就是吴老七媳妇从来不称胡队长,她张口闭口叫姐夫,叫得娇滴滴,甜蜜蜜。<BR>      吊云山人闹笑话时常说,小姨子有姐夫半拉屁股。那是闹着玩的话,不是真的。吴老七媳妇有她姐夫胡队长半拉屁股,却是真事,野狼嘴连三岁小孩都知道。那么,吴老七知不知道呢?吴老七是知道装不知道。野狼嘴的人都说,换了别人吴老七早翻盖了,胡队长有权,吴老七才不翻盖。<BR>      事情妙就妙在吴老七不翻盖。<BR>      冢里氽狍肉丸子,吴老七对媳妇说,.你去请姐夫来吃。家里炖只野鸡,吴老七也对媳妇说,你去请姐夫来吃。吴老七这么说,正合媳妇的心。媳妇乐颠颠地去请姐夫,走进姐夫家的时候,还使劲扭屁股给姐夫看。<BR>      吴老七家天天吃好的,炖野兔肉,炖野猪肉,炖野鸡肉,氽狍肉丸子……,吴老七差不多天天遛窖子,捎带遛套子,家里天天有肉吃。把媳妇养得胖胖的,把胡队长养得壮壮的,把自己养成个浪荡人。吴老七媳妇还常给她姐夫炖狍子鞭,炖野狼鞭,炖野猪鞭吃。经常吃这三鞭,小姨子又比老婆年轻,胡队长那个玩艺三天两头硬梆梆的,见了昊老七媳妇总是不服气的样子。<BR>      野狼嘴的人对吴老七两口子也高看,人家的姐夫是胡队长。<BR>      每回酒足肉饱以后,胡队长都和小姨子亲热一番,这时,吴老七早醉得如死了一般,媳妇和胡队长怎么哼哼怎么扑腾他也不醒,就是有天大的动静,吴老七也不醒。<BR>      胡队长有肉吃,有小姨子搂,吴老七的饭菜香,吴老七的女人嫩,给胡队长解馋了。吴老七到不到队里干活,挖不挖陷阱,卖不卖肉他还能管吗?横竖野狼嘴是他一个人的天下,公社和检查组全听他汇报。<BR>      胡队长不仅不管吴老七挖陷阱,还得明里暗里给小姨子好处,分粮、派款、收电费、往来帐等等,胡队长做了不少手脚。胡队长欠人情啊。<BR>      胡队长那天去吴老七家吃炖野鸡,吴老七媳妇说没有大米了。胡队长说你明天早晨到队点去,我给你拿一麻袋大米。<BR>      第二天,吴老七媳妇一早就来了,鞋、袜和裤腿全湿透了。山路上铺满了绿油油的车轱辘菜,两旁还长着一些绿油油的野蒿子,还有一墩一墩的马莲,连淡粉色的打碗花也爬到山路上来,它们都挂着露水珠,吴老七媳妇是趟着露水来的。<BR>      吴老七媳妇看屋里那么多人,转身要走。胡队长说,哎,你别走,你让我摸一下,我给你扛一麻袋大米送到家。吴老七媳妇说,说话可不是放屁,拉屎可不能坐回去。<BR>      胡队长说,有这些社员做证。<BR>      他俩心里明白这回事,只不过是在一屋子人面前还得玩个花架子。<BR>      屋里那些社员要看热闹,都说,胡队长金口玉牙,说话算数。<BR>      吴老七媳妇说,你若不给,就不是你爹做的。你若不摸,就是我养的。<BR>      一屋子人要看热闹,但真要去摸了,反倒不好意思看了。一见胡队长往吴老七媳妇身前凑过去,就都把脸转过去了。只听胡队长说,没摸着,隔着裤子。<BR>      吴老七媳妇说,这就是摸了,你没讲隔不隔裤子,少说屁话,送大米吧。<BR>      胡队长装做很不情愿的样子,对保管员说,打开仓库。<BR>      一麻袋大米,胡队长扛在肩上,回头对保管员说,告诉会计,记我帐上。吴老七媳妇扭着屁股跟在后边,两只大奶子一颤一颤的。<BR>      屋里的社员们议论说,吴老七媳妇那玩艺长几根毛胡队长都知道,还隔不隔裤子呢。有几个社员朝窗外吐口唾沫,呸!<BR>      吴老七媳妇一溜小跑才撵得上胡队长。一来是男人步子大,二来是胡队长眉上扛着二百斤的大米袋子,要尽快卸下去,从队点到吴老七家有二里多山路呢,这就让一个女人很难跟上他的脚步。吴老七媳妇只顾撵胡队长,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低头一看,原来是踩上一摊稀溜溜的鸭子屎。她正要骂鸭子,忽然看见路边有一个淡青色的鸭蛋,她去捡起来,鸭蛋还热乎乎的。</FONT><BR>
 楼主| 发表于 2006-3-30 21:08: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年前,野狼嘴的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户,公社改成乡,大队改成村,野狼嘴改成村民组。村民组长是去年刚从青山街中学毕业的一个年轻姑娘。野狼嘴的官由一个不识字的男人换成了一个有文化的姑娘。这预示着野狼嘴要从愚昧封闭里挣脱,向着文明开放腾飞。<br>      胡队长到山外去了,在山外领着一个建筑队,胡队长精通建筑,当上了工头。<br>      野狼嘴有手艺的人都出山了,经商的、搞运输的,都发财了。那些没出山的人,养鸡、养蛤蟆、养鱼、种草莓、栽板栗、栽人参,也正在发和就要发。有的盖起了新瓦房,有的骑上了摩托车。<br>      吴老七的日子反倒不行了。一来他没有手艺,二来他懒得出力。他只会挖陷阱,这会儿也不准挖了。国家已经下来命令,保护生态平衡,禁止捕猎。把吴老七的财路掐断了。但是,吴老七不服气,三年前眼盯盯看他往地上扔烟头的人,今天抽上了“大中华”、“红河”。三年前连酒味都闻不着的人,今天喝上了“五粮液”、“汾酒”。自己比他们精明的多,怎么就不如他们呢?<br>      吴老七发狠,要发!说什么也要发!非发不可!<br>      胡队长,把家里三问草房扒平了,建起了二层小楼,客厅用瓷砖铺地,擦得照出人来。卧室地板溜滑发光,比家具都亮,彩电、冰箱、电话样样都有,早年的地主也没这样啊。胡队长出山进山骑摩托,脚一踹就突突响,坐上去一溜烟,眨眼就不见影儿了。胡队长和山外说话,用手机,手指那么按几下,隔百里千里就说上话了,象在眼前似的。胡队长家里买条狗都花一万元,比猫大不了多少,还得给它洗澡、吹风,吃火腿、吃大虾、喝牛奶、喝饮料,我过去吃的野猪肉、狍子肉给胡大头喂狗都不吃。<br>      听说胡队长要回家过年,吴老七叫媳妇好好炒几个最拿手的菜,请胡队长喝酒。心想,酒足饭饱之后,你们还亲热,我还醉得不醒,只要胡大头给钱就行。<br>      胡队长不象那些年大口吃肉,大口吃饭,吃得狼吞虎咽。而是轻轻地夹菜,细细地抿酒,有些文质彬彬。吴老七媳妇说,姐夫嫌我炒的菜没滋味呀?怎么也得吃饱,给我个面子呀!胡队长说,这几年在外边,我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茅台酒也喝过,肚子里有板油了。菜炒得好,就是吃不下去了。可不是那几年了,我这肚子里什么也不缺呀。咱们说说话吧,说说你们的日子,说说有什么打算。<br>      吴老七说,别人都发了,就我没发,我就是想发,做梦都想发。<br>      吴老七媳妇说,姐夫在外边这几年,见了大世面。<br>      胡队长说了一些山外的事情。胡队长又说,我打算让老七过了年跟我出去,到我建筑队上干,我知道老七不会干什么,也没出过力,我是总经理,我安排老七做仓库保管员,每月一千元。<br>      吴老七说,我浪荡半辈子,一心想自在,保管员那活我干不了,我不去。<br>      吴老七又说,我有个想法,你投资我出人,咱们合伙建一个渔塘。吊云山的鲤鱼都上了省城宴席,咱们养鲤鱼,对半分红。<br>      胡队长说,我知道你服不下养鱼的辛苦,投多少都是往水里扔。你还是跟我走吧,一年一万二千元。<br>      吴老七看了一眼媳妇,又说,咱们不养鱼,咱们买小客车,搞客运。你投资,我雇个师傅,叫我媳妇在车上卖票。咱俩对半分红,几年就发了。<br>      胡队长说,风险太大,咱这吊云山里,山连山,岭挨岭,立陡石崖,公路老是拐胳膊肘子弯,冬天雪大路滑,万一翻了车就什么都完了,把家底全搭上也不够。我在外边常听说汽车肇事,头发稍都发麻。信我话,上我那儿干吧。<br>      吴老七一瞪眼睛,我从来没伺候过人,你不是掉我的价吗!<br>      胡队长临走时还对吴老七说,老七,你再考虑考虑,我可是诚心诚意的叫你去,我不能光自己发财不管你们,你们两口子再考虑考虑。<br>      吴老七说,不去就是不去,考虑个×。<br>      又一年过去了,吴老七仍然是什么也没干成,尽管发狠要发,还是没发。吴老七还是偷偷摸摸进山里挖陷阱,偷偷摸摸去青山街上卖兽肉,象做贼一样。其实,这是犯法,国家下令禁止捕猎,吴老七还挖陷阱,不偷偷摸摸也不行。<br>      这一年里,吴老七想过多少遍,要把胡大头腰里的钱掏出来,为什么他发了?为什么我没发?这叫什么世道?常言说,善财难舍。看起来跟胡大头讲客气他是不能出钱,他胡大头一点不念旧情,当年我吴老七是怎么供养他的。<br>      吴老七对媳妇说,把胡大头腰里的钱掏出来。<br>      起初,吴老七媳妇没往心里去。可是,吴老七在这一年里,三天两头念叨,把胡大头腰里的钱掏出来,吴老七媳妇就当回事了。<br>      吴老七媳妇问,怎么掏?  <br>      你掏。<br>      我怎么掏?<br>      吴老七把嘴贴在媳妇耳朵上说了一番。<br>      吴老七媳妇一瞪眼睛,你怎么说这话?<br>      吴老七说,你以为我真醉了?<br>      吴老七媳妇软了下来说,以前的事你知道?<br>      吴老七上媳妇脸蛋摸了一把。<br>      吴老七这些日子看哪都是一堆钱,那一大堆钱朝他笑咪咪,他也朝那堆钱笑眯眯。<br>      吴老七盼到了腊月,胡大头要回家过年了。<br>      吴老七从胡大头老婆嘴里打听到胡大头腊月二十三这天回家。吴老七就做好了准备。<br>      腊月二十三这天,吴老七叫媳妇傍黑在家炒菜烫酒,他去青山街接胡大头。临走时,吴老七叫媳妇描描眉,抹抹口红,又照媳妇脸蛋亲了一口,咱们家能不能发可全靠你了。吴老七媳妇轻轻打了吴老七一巴掌,象狼咬的似的。<br>      腊月二十三晌午,吴老七就到了青山街,一直等到曰头偏西,胡大头回来了。这时,山里又下起了大雪,胡大头一看吴老七专门到青山街来接他,心里好个感动,领着吴老七到一家酒店喝两盅酒,暖暖身子,挡挡风雪,胡大头在外边又挣了大钱,当然是他请吴老七。<br>      两个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山南海北高谈阔论,不知不觉问天要黑下来了。吴老七想到媳妇在家等着急了,就无心再聊了,他催促胡大头回家。胡大头也是一年没回家了,也着急要走。于是,胡大头算了帐,两个人就往回走了。从青山街到野狼嘴虽然通了车,但这么晚了已经没有车了,胡大头要雇辆“黑豹”,吴老七说,花那钱干什么,雪大道滑别出事,我知道有抄道,咱俩走抄道,用不上一个钟点就回去了。<br>      吴老七领着胡大头走上了青山街去野狼嘴的抄道。<br>      两个人边走边唠,吴老七话里话外总离不开钱。并肩走时,有时肩膀碰一下眉膀,前后走时,有时谁踩谁一下脚后跟,两个人都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走路趔趔趄趄的。他俩在青山街都喝过了头。<br>      走出青山街他俩就踏上了抄道,向北进了一条沟又翻上了一座岭。吴老七瞥一眼胡大头,叫声姐夫。吴老七叫得有些干涩,不像胡大头当队长时叫得润滑。吴老七说,姐夫,我们在家常念叨你。吴老七指着胡大头孩子说,他姨梦见你好几回,昨夜里还梦见你了。吴老七又看了看胡大头,看有什么表情,是不是对小姨子还有恋旧情的心思。<br>      胡大头心里甜滋滋,到底还是小姨子,没有忘了我。就说,是啊,我也常念叨你们两口子。过去,我没少吃你们的狍子肉、野猪肉。我在外边一吃那些山珍海味,就想起你们了,就想起过去那些日子。<br>      吴老七看胡大头那样子不象是装出来的,心里就说,有门,钱就要到手了。吴老七再看胡大头一眼,就觉得胡大头是一只正朝陷阱走来的野猪,得把这头野猪再往陷阱口上赶一赶。吴老七趁热打铁,姐夫,今晚你到我家,再喝,我给你留两瓶“五粮液”,都留一年了,给你接风,你在外边发了大财,庆贺庆贺。你对我们的好处,我一辈子不忘。说这话,吴老七是在提醒胡大头,我吴老七对你的好处,你可不能忘了。<br>      胡大头说,大财倒称不上,一年挣十万二十万的,比人家发大财的,咱不上数。你们的好处,我忘不了,好哇,今晚再去坐坐热炕头,唠唠体己喀。<br>      吴老七心里说,只坐坐热炕头,唠唠体己喀吗?还叫你钻钻热被窝呢。吴老七心里盘算着,你胡大头一年挣十万二十万,我今晚要拿你多少呢?到了这时候,吴老七确认胡大头已经踏上陷阱口了,就等着那呼隆一声了。<br>      吴老七用往日看待陷阱里猎物的眼神瞥了胡大头一眼,林子里雪雾迷漫,看不清胡大头的脸,只看见胡大头皮帽子和皮茄克毛领上落的一层雪。<br>      雪越下越大,北风射出的雪片直打脸,睁不开眼睛。他俩走的是抄道,抄道就是山里的毛道,平时很少有人走,现在又是大雪天,没有道眼儿。下岭的时候,吴老七就找不着抄道了。两个人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吴老七对胡大头说,这里我常来,我熟,我能找着那条抄道,你在后边跟着我就行了。<br>      吴老七说这些话时,胡大头正站在一棵大松树下撒尿,一边撒尿,嘴里一边答应着。就在这时,胡大头听见前边呼隆一声,抬头一看,吴老七没有了。胡大头张嘴刚要喊吴老七,呼地一杆子北风夹着雪片灌进了胡大头的嗓子里,呛得胡大头没有喊出来。大风刮掉了大树上的一个空鸟巢,正打在他的大脑袋上。他紧往前走几步,胡大头吓得出了二身冷汗,他看着那个黑咕隆咚的大窟窿,失声惊叫,我的妈呀!窖子!<br>      这是吴老七的陷阱。</FONT>+ E3 @7 ^9 n! {- [- d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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