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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30 20:2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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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FONT size=4> ③深秋时节,地里的谷物都已上垛,空旷的田野露出几分苍凉,失去了苞米的稞子像老夫人披散着头发,被风吹得沙沙做响。<br> 皮五七的双鬓又添了几多白发。他正在家里看书,有人通知吃完中午饭到大梨树下开会,家家都得有人参加。皮老伴拿个小板凳早早到了,苟队长数了数人数问,老谢婆子怎么没来?一个中年婆站起来:“俺去找她了,她让俺捎个假,说她在家猫月子。”人们轰然大笑。“严肃点!”苟队长板着脸近乎于吼。人们真的静下来。苟队长把今年收成状况和今冬修梯田架有线广播的打算梗概地说了一遍,又喊二楞子站起来,二楞子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靠着树站起来。二楞子生来白眼珠多,黑眼仁小并斜视朝天,所以人们才叫他二楞子。他父母早逝,兄长拉家北迁,三十大几没娶老婆,半间草房,一铺土炕,人吃饱了虱子不饿。今年种豆子,二楞子捻种,他就稀巴零星地捻,到了地垅头就一脚凳坑儿把豆种埋了,做好记号,晚上再扒回去种口粮田。结果忘了一埯,种子发芽时把地头的石头顶翻,匿豆种的事也自然露馅。苟队长指着二楞子“看看你那熊德行,今年匿豆种我还没找你算帐,昨个你又往家卸牲口料,你他妈的想不想好了?我若把你送到县里就得把你专政了。”二楞子低着头心说:你还往谢寡妇家送两麻袋大米呢。苟队长宣布罚二楞子收尿不给工分,以观后效,同时还得参加生产队劳动。最后讲的是皮五七,不安心务农,接受贫下农再教育,东找西找要进城过安乐生活,一天天戴双白手套,摆个臭架子影响很坏。他问大伙:“谁见过皮五七摘了手套的手?”大伙互相打量着摆头。苟队长接着说:“手就是干活的,一双手成天套着,比大姑娘的脸还金贵,这次小队决定,皮五七参加修梯田小分队,我非让他的手磨出茧子不可……”<br> 皮老伴感到大祸临头,散会后急冲冲地跑回家。皮五七见老伴神色慌张忙问出了什么事。老伴把苟队长的话学了一遍,皮五七感到问题确实严重了。老两口苦思暝想,没有辙,天刚煞黑,就来到苟队长家,小话说了一大堆,也无济于事。苟队长很有姿态地说:“接受我们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是要你的手打上茧子。”皮五七见没门,老俩口便起身辞别。皮老伴掏出一百块钱,要知道那时乡里红白喜事随礼只有一块钱。“苟队长,听说你儿子要结婚,我们老俩口就这么一点心思,收下吧。”说着就把钱往苟队长手里塞一卷子十元的人民币。“这可不行,这是错误的”。“这是给你儿子结婚用的,又不是给你的,犯什么错误。”“不行、不行,你们这是拉拢腐蚀革命干部,我要开你们的会”。老俩口灰溜溜地回家了。<br> 度夜如年,老俩口煎熬一宿,天总算不情愿地亮了。他们准备去收尿,到了院里才想起来,粪车已被二楞子拉走,两人无奈地回到屋里,老伴烧火做饭,她拨弄着火苗,愁情思绪如灶烟缭绕。皮五七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苟队长那双长满死茧的手由小而大由远而近朝他眼前压来。那手血管隆起,山峦起伏、河流奔涌,劈头盖脸压得他透不过气来,顿时他感到天旋地转天昏地暗,扑嗵一声栽倒在地上。老伴闻声进屋,摇着皮五七惊呼,声声惨烈。皮五七挣开眼睛:“扶我上炕。”皮五七躺在褥子上,老伴为他测血压、看脉膊、听心脏、量体温,除血压略高一点外,其余都正常。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吃饭时,皮五七和老伴商量把祖传字画送给苟队长,这是一幅价值连城的宝物,皮日休《梅花闹雪图》“这是皮家祖传,怎能随意给人呢?”老伴表示不同意。“我要失去了这双手,不能为人医治眼睛,那不就是废人了吗?只要能保住这双手,还有什么舍不得?!字画虽说祖传,固然贵重,可那是身外之物,送就送了吧。”老伴自知拗不过,也就含泪同意了。到了晚上,老俩口来到苟队长家说明来意后,皮五七用颤抖的手像宦官给皇帝呈折子一样把《梅花闹雪图》捧到苟队长眼前,苟接过画轴想打开看看,却找不到开画骨针。皮五七忙替他打开,暗黄的宣纸,几朵梅花,点点飞雪,两行墨字,一方暗红印戳。苟队长看不出个四五六,随意扫了两眼,又递给皮五七:“这是你爷爷画的?”皮五七笑着。“纯粹是封资修黑货,你赶紧收起来,不然我给你撕了。”一听到撕字,老俩口慌忙收拾字画,仓皇而逃。<br> 两人回到家里坐卧不安,仿佛天要塌地要陷,倒是老伴一个主意使得两人心头一亮。他们来到谢寡妇家,谢寡妇盘腿坐在炕上纳鞋底,看样子是给谁家做装老鞋。谢寡妇问明事情原尾后说:“怕他个屁,叫上山你就上山,能干啥你就干点啥,不是讲各尽所能吗?你皮五七就这么大能耐,只要你和大伙处好了,他苟队长是狗屁一个。”皮五七怯怯地问:“就怕他们强制我。”“敢,他要敢动你一根毫毛,你来找我,我叫他跪着给你扶起来”。老俩口千恩万谢,回到家里睡了个一塌糊涂。<br> ④天渐渐地冷了,还下了场小雪。小队的劳力分两帮,一帮从大队往村里架广播线。今年春节前家家户户要通上有线广播,大人小孩一提起这件事都喜上眉梢。一帮是到东山修梯田,皮五七就是其中的一员。队伍上山了,打眼、放炮、运石头、砌墙、刨树根、翻土、撬石头,皮五七一样也不干,无论苟队长怎么派活,皮五七不发态度不顶撞,就是死活不干。熥饭热菜都有专人,他还是钻进临时窝棚帮着烧水热饭。水开了,他就拿出自家茶叶泡上一壶,挨地方送。他不抽烟,兜里却揣着一盒代代红,谁要抽他还给点上火。苟队长说他不服从分配,不给工分,皮五七就说算义务献工,为学大寨理所应当。苟队长气得哭笑不得,大伙儿却是满高兴,不知是谁还编了一个顺口溜:“皮五七,大好人,茶水消渴烟提神,主动当起好后勤,干起活来真有劲”。苟队长要撵他下山到架线组,大伙儿苦苦讲情弄得苟队长没法,只好做个顺水人情。皮五七到了创业队,每天回家都有了笑容,老伴每天都听他讲创业连的故事,老伴听着就笑,就去买整条的代代红香烟,就说早知道这样,何必给他送礼,幸亏他不识货。<br> 梯田一层层增高,远远看去像楼梯,皮五七看着梯田,远山近岭,小溪河流,碧水环山,枫叶如荼,他第一次由衷感到这大山很美,这山里的人好。中午苟队长吃完饭就下山去了,说是进城购置广播器材去了。队员们磨磨蹭蹭泡蘑菇,瞎话俗事就一套一套地讲,也有发牢骚的,说这东山坡也不陡,不修梯田照样长好苞米,说这是养孩子喂猫白费劲,搞形式给苟队长脸上贴彩等。收工后,皮五七照样给老伴讲创业连故事,讲的乐,听的乐,不知不觉入梦乡。突然,听到敲铜盆声和喊叫声掺杂而起:当、当、当,“抓嫖客、抓嫖客,当、当、当”随着喊声早有好事人披衣出来看热闹,村里的狗也叫成一片。老两口醒了,也没打灯,借着月光扒着门玻璃往外瞧,见没有大事,老两口就又躺下了。刚刚躺下就听得敲门声,皮老伴一惊忙问:“谁呀?”只听说:“开门就知道了。”声音有点沙哑,像苟队长的声。皮五七忙戴上手套,下地打灯开门,果然是苟队长。“你不是去城里了吗?”“嘘———”苟队长示意关掉灯。皮五七关了灯,苟队长接着说没赶上进城的车,便从公社回到村里,想起谢寡妇要捎块的确良布,就到谢家坐坐,也不知哪个小子就敲了铜盆。谢寡妇让我到你家躲一宿,明早天不亮我就赶路进城。老两口一听是谢寡妇旨意,二话没说给苟队长放了行李,让了炕头。<br> 谢寡妇门口聚了大人小孩十好几个,二楞子提着铜盆要走。谢寡妇哪里肯放,拽着二楞子的耳朵往屋里扯,让他翻一翻屋里藏没藏汉子。“寡妇门前敲铜盆,叫我怎么做人哪。”二楞子死活不去,赖在地上像头死猪。谢寡妇又进一步,你若是见着是谁,当着大伙面说出来,我谢寡妇脖子上挂破鞋,天天在村里游街。二楞子干脆跪在那里:“谢嫂子我不是人还不行,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卖呆的人笑了,“短心眼”、“精神病”、“闲着没事捅马蜂窝”。“饶了你行,你得还我一个清白。”“谢嫂子,你说吧,咋着都行。”“今天我也不难为你,从明天开始,你给我挑一个礼拜的水,洗我身上的秽气,洗清我的名声。”二楞子依了,谢寡妇放了手。<br> 隔了两天晚上,谢寡妇门前又热闹起来,二楞子脸上被挠得像鸡血糊糊,谢寡妇一边哭着,一边骂着,一边用烧火棍子往二楞子身上抽。二楞子醉熏熏的似乎还没醒酒,坐在地上抱着脑袋一声不吭。谢寡妇说二楞子晚上挑完了水说回家没饭吃,我可怜他一个光棍,就让他一起凑合着吃一口,他话里话外还要弄点菜,我就炒了盘鸡蛋,烀点花生米,不知二楞子从哪弄了一瓶酒,喝光了酒就拿酒盖脸赖着不走。孩子上西屋睡觉了,他就动手动脚,我劝他回家,他就把我往怀里搂,往炕上按,我不挠他挠谁。说到这儿,谢寡妇又失声大哭起来。围观的人劝谢寡妇别和二楞子一般见识,别哭伤了身子。谢寡妇也就借梯子下楼了。只是二楞子还坐在那里打呼,时不时还笑出声来,嘴角上挂着垂涎。<br> ⑤新修的梯田上,皮五七提着水壶迎面遇到苟队长:“皮五七,不用一趟一趟地忙,找个地方歇歇不妨。”听了这话,皮五七心里热呼呼的。“谢谢队长,这活做得来。”“谢啥呀,外道了不是,你们城里人,身子骨宣,干不了这活,歇着吧。”说着朝皮五七谦和一笑过去了。望着苟队长的背影,皮五七心说这人还不错吗。自从借宿以后,苟队长对皮五七就真得换了一个人,他觉着皮五七没那么高傲,没有坏心眼,老实巴交的,和大伙和睦相处,对自己也挺尊重,尤其借宿那天晚上讲究。现在,苟队长最希望皮五七能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他好体现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皮五七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因为他不再为手而担忧了。苟队长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给皮五七买了个赤脚医生药箱,又让皮五七开单子,买了一些常用药,皮五七挎着药箱就成了创业连随队医生。<br> 眼看着天就上大冻了,修梯田的任务还没完成,苟队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恨不能一个人变成十个人。大梨树下召开动员大会,口号是“男女老少齐动员,誓让荒山变良田;造地二十亩,大干十五天”。架线组由于线杆和主线基本完工,只剩电线进屋接喇叭了,所以,人员也全都投到创业连里。人们打着红旗,浩浩荡荡朝东山进发。谢寡妇今天也在这队伍之中,她坐在马车上有说有笑戚戚喳喳,她是来帮厨的,因为今天中午要杀两只羊。这对平时看不见肉星的人来说,可是大膳的日子。上学的孩子不上学了,纷纷上山参加会战,苟队长赶着大车,老头老太太、孩子挤了一车。车上一面大旗迎风招展,苟队长赶着赶着心血来潮,情感大发:“长鞭哟,这么一甩,叭叭地响来,我赶起大车,出了庄……”唱着唱着跑调了,跑出九里十八弯,车上的人乐得前仰后合,那两只绑捆的羊也瞪大了眼睛咩妈地叫着。到了山下,车停下来,苟队长让大伙歇歇抽袋烟,等排炮响过再上山。<br> 一股浓烟钻天而起,一声声炮响飞沙走石。苟队长一一数完响声之后,朝鞋底一磕烟锅,“上山”。一帮男女老少呼呼啦啦直奔山上。一会工夫,锤声、钻声、锹声、镐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br> 正午的太阳晒得石头都有点发痒,临时窝棚里热气腾腾,烟囱上飘着海蓝色的炊烟,一阵轻风吹来,羶香羶香的羊肉味就随着炊烟飘向梯田,侵入修梯田人的鼻孔,人们就停下手里的活等着收工。皮五七提着水壶送水,一个晚生做了个鬼脸向皮讨烟抽,皮就给他一颗,又给点着:“年轻人学抽烟可不好,将来讨不着老婆。”晚生又是一个鬼脸。苟队长的哨子终于响了,人们一窝蜂似的涌向窝棚,一会儿光景,锅里的肉就扫荡一空,下货汤也将供不应求,苟队长忙提了桶水倒进汤锅,看看大伙都忙于吃喝,也没指派谁,索性自己点起火,烧汤。看着大伙喝得汗夹流水,也拿了块骨头啃起来,他觉得,天天吃羊肉比什么主义都强。人们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围着石头的、坐在地上的,早有人拿盛酒的丫丫葫芦嗤嗤地过起了酒瘾。皮五七端着饭盒,盒里是谢寡妇为他摘的几块肉枣。皮五七没有吃,他把饭盒用胶皮套好装进兜子,准备带回去和老伴一起吃。他拿起一个碗打了碗汤就饭吃了。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羊肉撑的,有人提议让谢寡妇唱歌,大家一呼百应,谢寡妇正在说笑兴头,也不含糊,整了整衣襟就给大伙唱起来,“远飞的大雁,请您快快飞,捎个信儿到北京,翻身的人儿想念亲人毛主席……”唱得有滋有味,临了还做了一个飞翔动作。大伙鼓掌叫好。<br> 窝棚里的苟队长听着听着长长地叹了口气。<br> 皮五七听了,想起了城里的儿女和那个可爱的孙子,他眼睛湿润了,就朝林子深处走去。<br> 许久,梯田上空还有歌声在飞。<br> 会战还在继续,人却一天比一天少,十天过去了,才修出十亩梯田,人少了,大冻马上就要来临,雨雪天气步步紧逼,苟队长心急如焚。如果真的上了大冻,镐头刨个眼,撬棍捅个点,石头生了根,泥土结成块,那时费工费力干不动活,三个劳力不顶现在的一个,到那时可就毁了。间歇时,他向大伙宣布,只要大伙儿卖力气肯干,每天给加十二分工,也就是说一天可挣两天的工。这一招还真灵,大伙儿的积极性又上来了,撬石头、运土方,叮叮当当砌石墙,干得火热。大伙儿汗流夹背,皮五七有些过意不去了,他拿了把锹,一锹一锹平地整土,这一举动苟队长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苟队长正叫足力气,撬一块足有千八百斤的大块角石,按理说这得两个人干才行,为了抢时间,他顾不得那些,他一次次发力,那石头就一次次翻身,终于到了梯田墙上,苟队长直直腰露出了微笑,微笑里透着自豪。他突然感到眼前发黑,一阵旋晕,就倒在了地上。人们围拢过来,见他鼻孔还流着血,便惊慌地叫魂似地喊着苟队长的名子。皮五七赶了过来,让大伙静一静,大伙就一声不吭,喘气都不敢出声。皮五七拿出听诊器听心脏听肺音、查眼睑、查瞳孔,随后给苟队长打了一针。苟队长苏醒过来时,见大伙围着他,意识到刚才可能发生了什么,他想坐起来,皮五七朝他摆摆手,很职业地说:“你是病人,现在需要休息。”在医生来说,这是很平常一句话了。可在苟队长听起来,感到很威严又很温暖,他乖乖地躺下了。人们把苟队长抬到窝棚的炕上,就又都回去干活了,干得更加起劲,叮叮当当的声音像边钟奏出的古典乐章在山野里回荡。</FONT></DIV></TD></TR>) B9 k; i: p, s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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