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马背上的江山》——草根下的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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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开中国历史的画卷，显现出一个王朝的两张遗照。一张是迟暮的它坐着罗圈椅，垂垂老矣，鸠形鹄面；另一张罗圈椅上的它是个婴儿，眼神晶亮，活泼健康。第一张照片，拍摄地点在河北，背景：承德避暑山庄；第二张拍摄地点在东北，背景：赫图阿拉西南的鸡鸣山。

　　两张照片的主角，是封建史画卷的压轴清帝国。中国从先秦、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乃至辽金西夏元宋明，没有哪一段封建史像清帝国的遗照如此耐人寻味。这也许是巧合，也许天缘注定；某一政权发育至衰亡的必然走势，抑或冥冥之中神祇的暗喻。

　　落座兴京罗圈椅的城堡叫佛阿拉，佛阿拉比赫图阿拉资历深，名气却难以望其项背。我这一个土著，也是2003年才将它们对上号。拜访佛阿拉，逢十月下旬，瘦石残水，落木无边——佛阿拉静得出奇，荒凉得出奇，长达五个世纪的时间洞穴，宁谧中吐纳一股暗力，吸着你下坠。

　　公元1438年6月，女真酋长李满住跋山涉水，投向佛阿拉的怀抱。李满住老家居图们江上游，爷爷叫阿哈出，元末明初女真的著名首领之一，初为胡里改部落首领。阿哈出女儿风华绝代，燕王朱棣北征蒙古到图们江，倾心于她，纳为妃子。燕王继位，阿哈出摇身一变，做了国丈。成祖赐汉姓李，全名李诚善。爷爷改姓，儿子孙子一以贯之，流着女真血液，姓着汉族姓氏。永乐元年，明王朝在胡里改部设建州卫，国丈阿哈出任指挥使。

　　李满住的父亲是阿哈出长子，母亲是斡朵里部落酋长猛哥帖木尔的妹妹。斡朵里部落与胡里改部互相通婚，两部亲上加亲，关系密切。因此成祖朱棣说：“猛哥帖木尔，皇后之亲也。”永乐三年，成祖遣使诏谕猛哥帖木尔入京，授予建州卫指挥使，与阿哈出同为明王朝驻边关。永乐八年，女真人多归附明王朝，朝鲜地方不满，制造“毛怜卫土门惨杀案”。猛哥帖木尔兼管毛怜卫，与朝鲜军血战数月，伤亡惨重。九年，迫于朝鲜压力，猛哥帖木尔率部西迁，流徙至凤州（吉林梅河口山城镇北）十年，明王朝组建建州左卫，猛哥帖木尔任指挥使。

　　辖建州左卫的猛哥帖木尔，并不是政治俊杰，而是各派势力竞相争取的一方枭雄。在动荡不安的社会时局下，他本人及他把持的女真力量是抢手货。明政府恩惠有加，朝鲜李氏王朝另辟蹊径，授予猛哥帖木尔为“上万户”，意在拉拢女真投靠朝鲜。

　　“万户”和官职不挨边，相当于英国、法国公爵。爵位分三六九等，李氏王朝的“上万户”是虚衔。猛哥帖木尔不感兴趣，没有“一边倒”，原因很简单——猛哥帖木尔是皇亲，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永乐二十年，成祖朱棣第三次御驾亲征漠北，抗击鞑靼的骚扰。效忠明王朝的猛哥帖木尔随驾出征，平定鞑靼之乱，再立军功。誓保朝廷，得罪了蒙古，猛哥帖木尔最终死于七姓野人之手。

　　猛哥帖木尔死后葬在朝鲜会宁。一百多年后，努尔哈赤振兴建州女真，在苏克苏浒河北岸、赫图阿拉以西修筑兴京陵，即永陵。另葬猛哥帖木尔的衣冠冢。

　　众所周知，猛哥帖木尔是努尔哈赤六世祖，李满住和努尔哈赤连带亲属关系，李迁居佛阿拉，为努尔哈赤崛起建州奠定了基础。

　　宣宗亡，英宗继位。李满住为逃避蒙古人欺凌，打发儿子京城上贡，趁英宗高兴，求乞朝廷准许徙居婆猪江。英宗怜悯其悲苦，特批辽东总兵：“计议安置，勿弛边备，勿失夷情。”任命李满住接任阿哈出，为建州卫指挥使。

　　李满住率部族逃脱蒙古人的虎口，不幸闯入朝鲜国雷区——一部分高句丽曾在婆猪江（桓仁县浑江，浑江属鸭绿江上游）建立王城，尔后迁徙吉林，扎根朝鲜半岛。高句丽转了这半圈，用去七百六十八年时间。但他们没有忘记旧日巢穴，时不时踮起脚尖眺望婆猪江，当高句丽人视野里模糊出现穿靰鞡的女真族，心怀嫉恨，大肆袭扰女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