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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 友 作者:高培智[第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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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3 09:30: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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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w; Z( T5 F- _2 s<P><FONT size=4>    梁文仓三个指头拎着一块猪肉,笑嘻嘻地拉开我家的房门时,我正趄歪在炕上生闷气。<BR>    下岗有些日子了,跑了几个工地竟然找不到活儿,见梁文仓这高兴劲儿,难道他找到工作了?我坐起来,盯着他手上的猪肉,肥多瘦少,最多不过有一斤。他眯眼紧鼻笑呵呵地说:老弟,起来起来!咱喝一盅儿。<BR>    哪有心思喝酒啊?我说。<BR>    嗤!天塌了也不能耽误咱喝酒!他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说。<BR>    梁文仓到来,我沉闷的心里启开一道缝,一阵清亮。他与我同岁,只是稍大我几个月,他的阅历比我丰<BR>富。下岗很无情,我俩一起被抛了出去,他这一段的想<BR>法如何,干些什么,我的确不知道。见他拎着猪肉,我想他一定是找到工作了,所以心情才有了这许多松弛。说来真有些谗呢!于是叫老婆赶急去做,有点刻不容缓了。<BR>    一会儿工夫饭菜做好了,打了两斤散白酒,我俩对面坐下来,我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肉,急不可耐地想往嘴里塞。梁文仓噌地拿筷子叉住我的筷子,嘻嘻笑着,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噫?我疑惑地问:怎么……吃、吃啊?<BR>    他哧地一笑诡谲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BR>    我愣神地看了一眼那块肉:哦?叫你说的!连这个我也不认识了?穷傻了?我不介意地说:这玩意儿虽然很长时间没有吃了,也忘不了啊!你惊惊乍乍的———笑话!<BR>    不是,我是问你猪肉是从哪里来的。他仍然哧哧作笑神神秘秘眨着眼皮说。<BR>    这还用说?肯定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弄得我迷迷糊糊、不是来作弄我吧?到底怎么回事?<BR>    你就知道吃、别急着吃,这上面有生意之道,不想想行吗?<BR>    瞎扯!吃块猪肉哪来那么多说道?神神道道的,爽快点儿!哪有那么多耐心猜摩!<BR>    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撂,瞅着他那双鼓鼓黄亮的眼睛,不吱声了,觉得今天多了一个怪物。点上一袋烟,把眼光甩向一旁,不理他。他猜想我有些生气,就把牙呲得更长,唇咧得更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忽而又瞪得像夜猫子,“嗤嗤”地笑:你知道这些日子我在干什么吗?我整天跑市场去搞调查,告诉你,那么多东西,就数猪肉卖得快,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比方说吧,谁家来人去客儿,都割上二斤猪肉,哪有来客儿买几个鸡蛋的?今天我为什么买猪肉呢,就是让你知道知道这里面的道理。我知道你牛犟,不用这个办法能说服了你就怪了,启发启发你!他的眼中闪出亲密的光彩。我的意思是咱俩呢办个养猪场,前景一定错不了。咱们也当当老板不行吗?怎么?咱们的智商就比他们差?差哪?就他们精?咱们傻?嗤!我还就不服这个!<BR>    经他咋咋呼呼一说,我心里一动,真有点心扉霍开地感觉,呼吸觉得顺畅不少,好似看到了一片光明在眼前晃嘛。<BR>    好!我随口叫了声。<BR>    其实,我并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就叫了好。猛地喝了一大口酒后,这才仔细地琢磨了一番,觉得资金是个问题。我说: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钱从哪来呢?<BR>    这还算问题吗?我有个亲戚在信用社当主任,那关系———这点事儿还不是小菜儿一碟儿?你就擎好吧!来,弄一口!<BR>    他说得轻轻松松,喝得潇潇洒洒。<BR>    我琢磨了一下说:养猪得懂技术啊,瞎养行吗?听说猪那玩意儿挺娇贵的。<BR>    老梁嘿嘿一笑,抿了一口酒,他总是抿,不大口喝,说喝酒得有深沉,在早他没少这么说。他接着说:嗤!这更不是问题,我以前在村里当过兽医,这还算个事儿?他眼皮一眨,又往上一翻,表现得夸张。<BR>    你当过兽医?我怎么没听说过?<BR>    咱们不是认识得晚嘛?再说我还能把什么底细都向不熟悉的人瞎抖露呵!<BR>    接着他把养猪的经验和道道说了一大堆,我听得频频点头,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理。能弄着钱、技术不成问题,这还说什么!这两样的确是干事业的前提条件,我一拍脑门儿下定决心:好!销路不愁,还有钱,不干干什么?奶奶的!定了!就这么干!<BR>    “咚”,我又喝了一大口酒,这的确是高兴的。我觉得我的脸一定是绽开的花,红红的,眉飞色舞。之后,边喝边把办养猪场的计划顺溜了一下。他早已胸有成竹,说得头头是道,滴水不漏。这顿酒,我喝得痛快。他走的时候我还有些清醒,见他没有十分醉意,或许他喝了奸酒,我自顾高兴没看出有什么端倪。<BR>    若说真心办事确也容易,国家也有政策,支持城乡居民办个体。所以,这点事办得不难。就几日,一切手续都办齐了,土地也与人家换好了,土地局的手续有一沓厚,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他说过一切不用我操心嘛。样样尽通,顺风顺帆顺心情。<BR>    谁知吉中有舛,贷款的事出了差错,这是我不敢相信的事情。梁文仓说。他的那个亲戚借着为人家贷款的名义,挟着不少钱款跑了,公安局正在立案侦察追逃,真假天知道。我惊得呆了,眼珠登时就定住了,觉得眼皮都不会动了,难道我的命运竟会如此的坏?他嘟着嘴歪着头看我老半天:唉唉唉,别急,别急,得沉住气儿。没他咱还不活了?咱自己想办法!嗤!少了鸡蛋还不做槽子糕了呢!照样办成!<BR>    自己办?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办这种事我是什么办法也没有。前功尽弃,前功尽弃!不放弃,没有钱,一旦两手捧上热馒头,捧着烫手,扔了是粮,就更难了。<BR>    总是梁文仓办法多,他显得很轻松,而且还诡黠地笑着说:哼哼,办法,办法有!就怕你不干呀。<BR>    我说:有办法怎么不干呢?赶紧说!<BR>    目前,咱只能卖房子,就这一个办法。我那两间不值钱,也就能卖个两三千块。你的是新房,估计能卖个一万多块吧,这样咱就可以周转了。不行呢再借点,先把猪场办起来再说,猪喂好了长得快,顶多半年,本钱就赚回来了!眼下,豁不上孩子套不着狼!咱得有点远大的眼光,那些发财人,哪个眼光不比咱们看得远?<BR>    他说的总是有道理,我不得不再次下定决心。真的,干事业不能鼠目寸光,我说:那就干吧!卖别的我也没有啊!<BR>    这个决心下得的确不易,搞不好,往后栖身幢棍子的地方就弄没有了。老婆提醒我,我不听,好似神使鬼差,魔怔了似的。<BR>    亲戚朋友知道我和梁文仓合伙办养猪场,都劝我别干:千万别干!要干就自己干,合伙是伙打官司死不赢!退休老干部柳景臣说得更透彻。被他说得心动了,不大敢逞强坚持,我说:不能有事儿吧,他是我的朋友啊?<BR>    朋友?什么朋友?到时候就成冤家了!这事我经得多了!信我话,赶紧打住!他是干什么出身的?<BR>    他在大队当过会计,现在我俩一个单位。叫他吓得我话说得都有些颤颤的。<BR>    快拉倒吧,你鬼不过他!人家整天算帐,你能算过他?<BR>    我心里动摇了,不过,说话不算话的事,直接和梁文仓挑明,没说就觉得脸发烧,开不了口。就吱吱唔唔找几个借口推辞。谁知,我的借口总是被他的大道理给淹没,哪里还有一点词?处世离不开信誉呀,算了吧,或许大家为我好,怕我吃亏,危言耸听吧。<BR>    卖房!这个决心下得正当其时:赶上各个单位给科长啊经理什么的买房子,时髦得很呢,说是给自己留什么后路。赶着了,你们留后路,给我出钱路就痛快。一张嘴,不过五日就出了手,一万三千块。我几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多钱呢,激动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不舍得把它拿出去了。不往外拿又不行啊,该死的又不能做反复无常的小人!一咬牙,分文没留,就那么一下,全到了梁文仓的手里。老婆哭唧唧地说:不能留点?咱买件衣服穿?你看看工作服都上补丁了。都给了他那还有准?<BR>    我说:咱不是要办事业嘛,往后挣了钱再买呗!<BR>    老婆嘟嘟囔囔,我听到厨房锅碗瓢盆在打架,碰得不是个动静。<BR>    养猪场刚办起来,小汽车带着铮亮的光束,出来进去,我高兴,无数人羡慕。来的都是头头,干什么的,不知道,也不认识。他们殷切地问这问那,非常关心,不住得说着鼓励的话,听得我既感慨又感动,不知怎样回答才能找回我是谁来。就那种虚荣心和自豪感,若说是飘飘然不过份。但我并不想去摆脱这种喜悦,随之任之好了,这是我有生以来最荣幸的日子,能接触这么些大干部,我的胸挺得直,腰肝子显得硬了不少,那些窝窝囊囊无法活下去的感觉,一扫而光!<BR>    梁文仓比我还有感觉,不光是这一阵子,自养猪场办起来的那一刻起,他说话走路好似变了一个人。我感觉到他的变化时,可能是最后的一个人了。自打拿到钱开始,生活的变化尤为突出,一应厨俱全部更替了,他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妻子儿女都换了新衣服,五颜六色,时髦的。大鱼大肉时常不断,趁我不在吃这吃那,才几天,一家人红光满面,把邻家眼馋得媚笑竖指,“啧啧啧啧”地不断声。别人对我说时,我才感觉到,不怪人家说我是“二秆子货”!看到他们扔掉的鱼肠子,比筷子还粗,我的心里涌起了怒气:你不能这么造啊,这叫创业吗?人家说你,我迁就你呢,你这……<BR>    老梁嘿嘿傻笑:兄弟,别听旁人说,人家害气看热闹,听人家干什么?没事,也没花多少,没花多少……<BR>    后来,每日三餐还是酒壶不倒,从早到晚脸不变色,跟猴儿屁股差不多。睡一宿本该变过颜色来,可是早饭又及时染上。他怕天黑,红脸没人看,就没有了炫耀。吃了睡、睡了吃,胖了,神仙过的日子。<BR>    可气!我摔了一个饭碗,气是冲着老婆发的,找错了对象。他是个犊子!我骂道:我把房子卖了,他不卖,抓我大头啊!<BR>    梁文仓啊梁文仓,你整我!我是带着怒气找他的,你为什么不卖房子呢?当初你是怎么说的?<BR>    不不不不是我不卖,村里不让,我家属是本地户,不得受人管吗?就得等机会,看你,你办什么事总这样着急,那怎么行啊,你得磨练磨练啦,什么事不是咱说办就能办得了的,我当过会计常接触领导,里边有些事说不那么清,这……<BR>    我知道他是搪托,就生气,大声说:村里管天管地还能管你卖房子?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忽悠吧!<BR>    可他对我的叱责,却不尴不尬,只是哏哏的,不吱声了。以静制动啊我觉得,这更让我生气,简直在发抖,暴吼一声:你脸皮太厚了!惹急了我,你会付出代价的!<BR>    他见我真地发了脾气,金鱼眼瞪出了层层光环,嘴嘬着,张了几张,像吹火似地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表情显得很委屈,脸红不红白不白的我无从捕捉,总是罩着晚霞。<BR>    这一天我查了一下帐,不过一个多月,少了一千七百块钱,帐目不符。我问,这些钱呢?弄哪去了?<BR>    他讪讪地笑着,又好像不在意地笑着说:帐上没有,那就是叫我花了。<BR>    我看着他的表情,不能说是无名火、有名有姓地火怎能控制得住?我把帐本往桌子上狠劲一摔说:你!你这是干事业?不怪人都说……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BR>    他还是那个样子,歪着头、瞪着眼,笑咧咧地看着我,不哼不哈,意思是说:脾气发够了就没事了,这我知道,嘿嘿……毛驴性子。<BR>    还有什么办法我也不知道了,一甩身走了。<BR>    猪生病了,大部分都不吃食了,我心里像着了火,心急如焚地跑进屋里去喊他说:猪怎么都不吃食了?是不是病了?赶急想办法呀?<BR>    他懒散地爬起炕,走到猪圈前,使劲瞪了瞪惺忪的眼睛,又拿手背揉了揉,看一会儿,又摇了摇头,嘴里“啧”了一声,然后不介意地说:没事儿,没事儿!肯定是眠食了。你不懂,几天就好了,别大惊小怪,啊……打了一哈欠又回屋睡去了。<BR>    我哪里懂养猪啊,猪有这种习性,的确是初闻乍听。就那么过了两天,不吃食的猪越来越多,早期不吃食的躺倒了。我几次催促他想办法,这时他却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站在猪圈旁发呆。我寻思着,就是老棉裤也扯裂了,何况我是个大男人,忍无可忍了,就骂起来:你他妈不是兽医吗?啊?这猪到底怎么啦?拿着钱打水漂!不是你的钱?你造!!<BR>    正喊得嗓子疼,忽然一头猪窜起了高儿,老梁这才“嗖”地窜进屋去,抽出一支不知是什么药针,跳进圈里就扎在猪脖子上。药液还没推完,那头猪蹬蹬腿死了,眼睛瞪得溜圆。这猪一定是在控诉!我愤怒得浑身发抖,没有一点力气,几乎瘫倒在地上:早叫你想办法你不想!要死了你扎它干什么?早想什么来?<BR>    他或许是被我吼的,或许是产生了内疚,傻立在猪圈里许久,老半天,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山豁处,喃喃地说:唉……当时都怪我没注意,对面山上有座庙,盖猪舍时转一下方向就好了,它吃我的猪啊……<BR>     扯他妈蛋!我跳脚了,骂声嘶哑,庙里就不能养猪啦?叫你扯王八犊子一个顶俩!干真格的鸡毛不是!<BR>你那些能耐呢?我看你是存心坑我!<BR>    他痴痴呆呆地摇头晃脑,又长叹一声,晃晃悠悠地回了屋。这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觉得很委屈。<BR>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一天死四五口猪。指望不上他了,纸糊的家具不禁用,我去畜牧局兽医站找人来看。人家说是得了猪瘟,打血清抢救。一边救猪一边心疼生气地说:你们这大小也是搞事业呀,怎么不经心呢?这猪都是从沈阳拉回来的好品种,外国进口的,好几百块钱一头,怎么拿着不经心呢?有钱啦?有钱就别养这带毛的。 <BR>    姓王的兽医师,话说得狠,他是个实在人,我理解。<BR>    我的脸我感觉到了,火辣辣地烧。眼里的泪水我无法控制,流在下颏处痒痒的。老梁显示出了他的超人耐力,不尴不尬不羞不臊,呲牙咧嘴和人家讪讪作笑。气得兽医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吐了一口吐沫,不再说什么了。<BR>    我知道,唱歌和乐器演奏,有时要变调子,人生干事业也会变调子。我从喜悦的调子中一下变到了悲怆的格调中了。猪死得剩不多了,钱也没有了,买不回来饲料了,梁文仓拿出可怜的样子找我说:钱没有了,怎么弄?你能不能找人再借点儿回来,我没有办法……<BR>    我闷住了,我还弄钱?上哪去弄啊?你呢?为什么不张罗弄?这是咱俩的事,我出了这么多钱,你不但一分不出,还把钱乱花了,抽烟喝酒吃鱼吃肉买东西,我哪有能耐供养你一家?我省吃俭用为了什么?你是怎么想的?叫我琢磨不透!弄钱,你弄吧!<BR>    这真就是个无底洞啊!<BR>    这时我总能想起朋友们对我说的话来,我接着说:你能弄着钱就自己干吧!我不能再和你干了!我觉得你无诚意!你也知道我的能力,不禁折腾!<BR>    随之把头甩向一旁,不再理他。我这是遇上无赖了!<BR>    说是说,没有办法怎么办?上山撸柞树叶子用刀切一切,掺一点苞米糠,先让它们度着命,然后再想办法。十几天工夫,再看那些猪,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披着一张皮了,头那么老大,整个是一个骷髅。我的妈呀!“美系大白猪”优良品种,哪里还有一点原有的风采?我蹲下呜呜地哭了,看着它们瘦骨嶙峋,心碎了。我后悔,是我给它们造成的。我若把握住了、或听信朋友们的劝说,不答应和他办这个养猪场,它们也不会到我这里来挨饿,受苦,我这是作孽,还招惹出这许多气愤!忽的负罪感填满胸膛,憋得透不过气来。<BR>    一波未平一波又生,我就是有三头六臂,怕也接应不暇。这些日子,小汽车又不断地来了,不是前时来的那些人,有的说是镇里来的,有的说是土地局来的,这来的那来的……我都不认识。说话的意思和声调都变了,脸色和态度让人无法接受。<BR>    来人说:不少人告你们,占的土地太多了。<BR>    你们的大墙垒得不合理,高了!压到外面去了。<BR>    把地圈回来吧……<BR>    把大墙拆了吧……<BR>    我据理力争说:我们有手续啊,各个部门的批复,不都是你们给批的吗?这可不是非法占用啊!不能往回圈!大墙也不能拆!<BR>    这些人被我说得无言答对,最后未置可否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次都这样。<BR>    梁文仓哪里去了?他总得有点说辞啊?每次来人干涉时,他就蹲在墙角处抽烟,烟雾遮住了他半个身子,好象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似的。我的气就大了,吼他一声,他慢悠悠地站起来,红着脸嘬着嘴,到人家身前身后转一圈,就算任务完成了。他是怯官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我说不清,恐怕谁也说不清。<BR>    又过一段日子,来了一个个子不高的胖老头,后面跟着一大帮人,派头不小。这里顿时热闹了,挤挤擦擦的。有人说老头是市里来的土地局局长。管你什么局长不局长的!我一阵愤然,又是一阵苦笑,能惊动这么大的官儿,是我长能耐了!老头往四处看着,走了一圈儿,自始自终没发一言。却忙坏了县里的领导了,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言语酸叽叽的。最后县土地局有个领导向我要土地使用证,我拿给他说:这是你们一手签发的,错了吗?我的态度确实强硬了。<BR>    哦哦哦,是这样,我们先把这个证件拿回去,研究研究,你听信啊……<BR>    火气一下子窜起来,我打断他的话,吼了一声:不要了!我不干了!真他妈的,干点事这么难!什么乌龟王八气都得受!<BR>    那人脸色忽地变得很难看,瞪了我一眼,很尴尬地往那个局长身边走去。来了这么大的官儿,梁文仓躲得更远了,几乎蹩到墙角后去。<BR>    这样,三天两头就有人来催着拆大墙!说是镇里来的。赶紧扒猪圈往回缩地!说是土地局来的。<BR>    我被催得火儿发泄不出来,也受够了每日的挤兑,胸中的怨气冲得肚子如母猪怀崽,见着饭就够了。奶奶的!拆!拆!拆!日他个奶奶的!<BR>    一股狼烟过后,把大墙统统地推倒了,猪圈拆了一半,养猪场顿时成了废墟。再来人,见目的达到了,不说什么转身走了。他们不来了,随之我就得走了。尽管我还没想走,一股让我厌恶的情绪在促使着,好象有一支无形的大鞭子在驱赶着我,迫使我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极限、走向崩溃。<BR>    经过这一阵的折腾,猪死得也差不多了,也没有人再来说这道那了,猪场清静了,死一样的静。<BR>    难道,冥冥中真有把持我命运的神灵存在?不然,为什么会一步一步地、不情愿也得走向末路呢?我不服!<BR>    这天傍晚吃完饭,梁文仓两口子带着笑,不大自然的,来到我家:伙计,你先搬走吧,过过风头再搬回来,嗯……<BR>    我一愣:嗯?又怎么了?搬家?我说:为什么?这是用我的钱盖的房子!我有居住权!<BR>    我知道,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幢棍子的地方真就弄没有了,走,无疑要搬到大街上去。谁在逼我?非让我走向绝路不可呢?他不阴不阳地说着,但我不想搬,我已经一无所有了,难道就这样被人玩弄?我说:我不能就这样搬走,事情总要弄个清楚!<BR>    老梁把鼻子往上紧了紧,结巴地说:不是,现、现在告咱状的人太多了,说我不和当地人合伙办养猪场,说和市民户办,占的是村里的地不合理,他们才告到市里去了,市土地局才来了个局长,不让咱们再办下去了。告状的人说你在这里住也不行,是变相占地盖房,今天上午,村里找我说了,这事得抓紧。<BR>    放屁!我的脑壳涨得发疼,没有别的办法,骂人就是最好的发泄:去他奶奶的!这么说我就他妈不搬!告他奶奶不告的!<BR>    老梁见我动了气,说:别老生气发火儿,你这个性子老也不改,那怎么行?大丈夫能屈能伸,今个儿我不和你说了,你消消气儿,明个儿我再和你说,嘿嘿嘿嘿,你的性子真得好好磨练磨练了,嘿嘿嘿嘿……<BR>    他讪讪地笑着走后,我狠狠地抽了几袋烟,之后,跟老婆说:去他妈的!请我住我还不住呢!这是什么王八蛋地方!明天就搬!王八蛋!鳖犊子!!<BR>    第二天一早,老梁自己过来了,见面就笑,说:消气啦?你呀,这样可不行,弄不好会吃亏呀。<BR>    我这亏吃得还小吗?你这是急不可耐了?是有人告还是你捣鬼?我没留情面地说。<BR>    你这老伙计,你误会我了,我能让你搬走吗?你去打听打听,这是真事儿,我怎么说呢?反正……唉,你实在不搬,咱就和他们靠,实在靠不住再说,不行我也搬出去!咳,出去租房的确不容易,不行房租钱我给你出,到了这个地步,怨我呀,怨我……唉,等我挣了钱,我怎么也得还你,我不能丧大良心啊……<BR>    我禁不住他的一大堆自责的话,我说:算啦,谁也不愿往坏里干,怨命吧!今天我就出去找房子,我也不想再惹这个气了!<BR>    第二天我就搬出了那个让我掉肉损寿的鬼地方,我带走了几头猪。过了几天时间,朋友娄善百从本溪回来了,见我混到了这一地步,他是猛张飞的性子,骂得不堪入耳:叉叉叉!鳖犊子!王八蛋!这些事儿一定是他捣鼓的!操他妈!我去找他。<BR>    算啦,都怪自己不听好人言,吃一堑长一智吧。<BR>    你呀,吃一百个豆不嫌腥,若不是他熊你才怪呢!这样不行啊,总得有自己的房子住,租人家的不是事儿,我帮你借点钱再买一个!<BR>    几天后他挪用公款借给我,吓了我一跳,我说:这怎么行?这是犯错误。<BR>    他说:没事儿,过几天我再想办法补上。<BR>    这让我万分地感动,目前的状况也只能如此了。于是,在城边儿买了两小间高丽草房住了下来。看着这濒临倒塌的破房子,我吃不下睡不着,心里一点缝儿都没有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悔不听朋友们的苦心相劝,吃了这样大的亏,顿生逃避之心,不如出家清闲得多。<BR>    离家五六里路的偏头砬子小龙沟里,有一座小庙,庙里有一个和尚,叫智能。当初,每当我走到那里总是不屑一顾,现在我想起了它,慢慢地往那里走去,脸上现有诸多沮丧。进了庙门,跪倒在观世音菩萨相前把心中的委屈从头诉说一遍,求她老人家指点迷津。看看左右站立的罗汉,龇牙咧嘴怒目瞪眼地如欲吃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庙里也很瘆人啊。<BR>    师傅在那边打坐,我上前合手躬身说:师傅,我要出家。<BR>    他看看我的脸说:你尘缘未尽,阿弥陀佛———<BR>    见他不答应,我心中想:什么尘缘未尽呢,说尽就尽了,便着急地说:我被人骗得没心思活下去了,如不出家恐怕活不了了。我和人家合伙养猪……<BR>    阿弥陀佛,无即是有、有即是无,得即是失、失即是得,原不能认真……阿弥陀佛———<BR>    我听不懂师傅说的意思,就一个劲儿地央告:师傅啊,我是诚心的,求师傅救我脱离苦海……<BR>    师傅经我一再磨叽,无奈地答应了我。这时我知道了,磨叽和软话,佛也无奈呀。<BR>    几天过去,家里人不见了我的影儿,急得四处寻找打听,得知我出了家,忙撵到庙里劝我还俗,老婆磨磨叽叽哭哭咧咧,孩子们擦眼抹泪,我的心顿时酸得像吃了未熟的山梨蛋子,眼泪忽地无法控制,转过身去悄悄地抹了抹,把手向后挥了挥颤着声说:施主请回吧,贫僧出家人不问尘世之事,阿弥陀佛———<BR>    这是跟电影里学来的。其实,我的心在抖,差点哭出声来,真想跟着老婆孩子回家。可是,才几天哪?就还了俗,岂不叫人笑话?我强撑着。后来我想:面子好沉呐,难怪我会上当吃亏,我都出家了,哎,什么时候才能放得下面子呢?<BR>    师傅不在家的时候,一人住在山上,倍感孤独。特别到了晚上,猫头鹰呱呱乱叫,什么鸟凄厉尖鸣声扎耳,那些罗汉泥像,嘴咧得比白天更大,好像蠢蠢欲动了。我埋头在被子里,憋得透不过气来,几乎是一夜又一夜地睡不着。我听到了病猪嘶哑的叫声,忽地睁开眼睛,被窝里黑得如万丈深渊。浑身直打颤,又把眼睛紧紧地闭上。困极了,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那些嶙峋的猪,一会变成了凶猛的野猪,呲着獠牙向我奔来,吓醒时,出了一身臭汗。我更加憔悴了,于是,我恨不得马上还俗,同时,我不停地诅咒梁文仓,我觉得那些锯齿獠牙的野猪就是他!他随形逐影使我不得安宁!看来,就是躲在庙里也难以清心。<BR>    这一天,老婆孩子又来找我回去,我心里暗自高兴,只稍做些推辞,以挡自己的脸面,故做懒散的样子跟着回了家。回到家里,的确感到什么都很新鲜,好似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我没在家的那些日子,老婆把我带出来的那四头瘦猪给养得长了不少膘,我的心顿时开朗起来。老婆说:不少人要买这些猪我不卖,这种猪咱县里没有几头,咱自己养,找兽医学点技术,还能不行?不能再怨命!<BR>    我向老婆投去感激的目光,老婆笑了,几个月来这的确是第一次这样温情地笑。在庙里的那段日子,师傅教我念经说:舍利子色既是空空既是色……让我要心静如水,把有看作无,把无看作有。道理不少,我记住的不多,也是没去强记。让我痛心的事无法挥去,但毕竟获得了一些平静的。<BR>    就几头猪养得也很困难,总得有钱买饲料。心情好了,得干正事儿了。没钱就得出去借,借钱的路上心在浮动着,我的亲朋好友都是穷光蛋,借钱比要钱都难,都说没有。我知道,他们是怕我还不上,因为我刚刚赔了钱,没有人再信任我。<BR>    走在街上,眼前一片黯淡,我垂着头往前走,忽然有人喊我,我停住脚步往喊我的方向看,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个垃圾箱,在垃圾箱后面站着一个人,戴着一个大口罩,帽檐拉得很低,没看出他是谁,就走过去,他哈哈一笑说:认不出来了?同时他把帽檐往上掀了掀,把口罩拉到下巴上,我才看出来:哈!是你呀,捂得溜严,你干这个啦?<BR>    他这一喊对我有了莫大的提示,心里一亮说:姜岩生,你不是和我一起下岗的吗?<BR>    他递给我一支烟:可不是怎么的!唉,听说你跟那个梁文仓养猪?叫他把你熊了,这个鳖犊子!那时我若知道你和他干,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干,他谁都熊,我还不知道他?扒了皮认得他骨头!<BR>    我说:唉,这事光怨也没用了。你这些年都干什么来?一直捡这个?<BR>    哪呢,下岗后我上本溪一洞桥市场卖菜,寻思挺好。别提了!没挣着,这不也赔了?没办法回来捡破烂儿。这才干了一个来月,妈的,干别的也干不了啊,咱这个岁数,谁也不要,说弄回去得当祖宗养着……<BR>    我说:能捡到吗?<BR>    怎么说呢,捡的人太多了,不太好捡。都他妈的没事儿干,你说不捡破烂儿干什么呢?哎,反正哪天也不空手,捡点儿是点儿,全当锻练了。我还养了五头猪,又说:你也捡吧,你看!他从倒骑驴车上拎起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白花花的大米饭,接着说:你家里还有没有猪了?你看这!他撂下塑料袋子,又提起一个说:干粮,还有,你再看这!好东西有的是!他妈的这人,太狂了!吃不了就扔。你若不好意思捡,我多捡些给你,到时候你来拿。这些你先拎回去试试……<BR>    他说得眉飞色舞,我听得心里高兴,面子值几个钱一斤?就为面子弄到这个地步的。哎!当年的工段长,盖了大半辈子楼,如今捡破烂儿,嘿嘿……在我惨淡哼笑的同时,免不了又要诅咒一气,我本不应当走得这样惨。<BR>    我拎着姜岩生给的大米饭和白面馒头等,回到家里,进院就喊老婆:快来快来!你看!<BR>    老婆从屋里跑出来,以为我又有什么事了,怎么了?借到钱了吗?<BR>    不借了不借了!你看这!<BR>    这是什么?哪来这么多饭?<BR>    我把怎样遇到姜岩生,怎样怎样说的和她说了一遍。老婆也高兴起来:这好,你能去捡?<BR>    我说:现在我还怕什么?<BR>    马上去找朋友要来一辆破自行车,修理修理,一旁挂上一个破筐,倒骑驴我焊不起,用自行车将就。找根钢筋头儿砸一个钩子,推着自行车就出门。走了几步又回来了,觉得不好意思。老婆说:害什么臊呢?老姜怎么不害臊?你是去坑蒙拐骗吗?<BR>    老姜戴着大口罩呢,帽檐压到眼皮上,他也害臊。<BR>    你也戴,我给你找。<BR>    不用了,戴那玩意儿不得劲儿,我晚上去捡,你去买三节电池回来,拿手电筒照着,晚上熟人遇着,他看不着我我能看见他。<BR>    那些捡破烂的人,大部分都回家吃饭了,睡着了,我趁着这个机会行动了。街上的行人已逐渐少了,尽管是晚上,我还是鬼鬼祟祟的,自己觉得像个幽灵,悠来悠去,到那些没有路灯的垃圾箱里去翻。路灯下的箱子没人时,就急霍地窜到那里去翻,这样就省下手电筒了。见有人隐在黑影里,匆匆地来,将手里的东西“嗖”地往垃圾箱里扔去,也不管扔不扔进箱里,转身走掉了,看样子好似怕被什么人看见。<BR>    难道扔废品还害怕人见到?有钱人的心理真是琢磨不清。我过去看看他们扔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我吃了一惊,那个塑料袋子里装的竟是一条刚刚死掉的大鲤鱼,大约有四五斤重。我纳闷儿:不怪老姜说,好东西有的是。他们都是干什么的呢?衣冠楚楚腆胸叠肚,这么新鲜的鱼都扔了,这不是败家吗?同时我想到,梁文仓那时吃的鱼大概和这条鱼差不多吧?不然,肠子不能有那么粗,心里就骂了一句,拿着我的钱过这样人的日子!妈的!我把鱼扔到筐里带回家,美美地吃了一顿,味道是鲜鲜的,心里却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从此,这种事情经常遇到,不单是鱼了,什么高级月饼,陈年大米和白面等等。还有不少刚上身穿一两次的衣服,刚沾脚的皮鞋铮新刷亮,崭新的电炉子也被扔掉了,不过断了一股线而已。<BR>    我的猪也肥了,尽吃好的。猪肥一点爱发情,给它们配了种,几个月产了仔猪,我都养着,我不信,孩子我都拉扯大了,小猪崽子我养不大。<BR>    后来,我的养猪经验已见成熟。找工夫捡回来不少石头和砖头,我又修了四个大猪圈,产得小仔猪分圈隔开,一圈圈雪白,像铺了厚厚的一层棉花,十分可爱。招来不少人参观。有的人非要买两个回家养不可,就卖给他们两个。这一来,我家附近不少人家都养起了猪,他们说,是我带动了他们。<BR>    看样子我要发财了,我有预感。因为我知道了自己应该摆在什么位置上才合适。我想:一口吃个胖子、天上掉馅饼那都是不可能的,想和别人合伙儿干什么,自己又不精于算计,不亏才怪呢!我的心情舒畅起来,好象把过去的那些事忘了。<BR>    过年前后这一段时间,是捡破烂人最丰收的时候。人过年垃圾箱也过年,我的猪也跟着过年。好东西捡不过来。大煎饼金黄油亮,整口袋没打封就被扔掉了。不用说大米白面,粘火勺牛舌饼,等等农村的土特产。猪肉、猪腿、猪头,各种过年吃不完的好东西。我想这人真有能耐呀,他们为什么这样有钱呢?于是,我就想起老姜说的话;这人真是饿轻了!没吃过苦挨过饿不知道过日子!老年人常说,人无常富,物无常贵,为什么不珍惜这些东西呢?作践东西作罪呀!我又想:幸亏我养猪,不然这些好东西,都糟蹋了。我养着大小二十多头,不用格外添饲料,垃圾箱成全了我。<BR>    我捡了三年破烂儿,一年卖几十口猪,手里有钱了,不再去捡破烂儿了。电视上说这叫垃圾猪,不卫生。我开始像别人一样用全价饲料养猪了。自己也总结了不少养猪的经验,再和一些养猪户探讨共进,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生活好了,买了电脑,上网查询猪市行情,和养猪的经验。这样,不但自己能卖个好价钱,我周边的养猪户也能掌握生猪出栏的信息。得了什么毛病,轻松地就能治愈。<BR>    现在觉得,我的路子走对了,我高兴!但是,那些让我悲哀的事情,的确也很难放下,有时总在脑海里萦绕。不是我没有容人之量,我的亏吃得太大了!别人到现在还说我那时太惨了!<BR>    我从北京引进了第一代种猪,“英系大白”“杜洛克”,瘦肉型,臀大肩窄是市场上的抢手货。我没事就蹲在子猪栏里调教猪崽,乐在其中。<BR>    正聚精会神地摆弄着小猪崽,忽然听到熟悉的嘿嘿笑声,吓了我一跳。抬头,见是梁文仓。<BR>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沉着脸问。<BR>    刚进来。他还是那个样子。<BR>    我急忙走出来说:出去出去,圈里不准随便进外人,带进病菌就糟了!<BR>    还那么认真?他嬉笑着往后退。<BR>    当然。像那时那个养法,还有个好?我冷冷地看着他:找我?有事?这么多年不联系了,听说发财了?来还我钱哪?<BR>    其实,我和他应该是仇人相见才对。可是,尽管在面上冷漠,言语呛人,但是,心里却想着老和尚的话。<BR>      他说:发什么财呀。你走了,猪死光了。出门做了几年买卖,没挣着钱。老婆连做了两次手术,乳房切除了,弄得我饭都吃不了啦,花了差不多两万多,哎,命不好啊。你现在行了。我寻思,我寻思找你帮个忙,能不能拉我一把,赊几个猪崽儿,那个那个……<BR>    我点上一支烟卷,他伸手从我烟盒里抽出一支。他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上像狗样闻了闻说:硬红河牌,听说这烟好抽,还挺贵。你行啊……<BR>      他点上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慢慢把烟雾吐出来,嘴里冒出了圈圈,眯缝着眼看着我,好似在期待着。我叼着烟踱着,沉默着,目光巡视着猪舍。就是不吱声,听大猪小猪哼哼着唱歌。</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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