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缘何总遭贬作者：刘兴雨[第七期]

五女山文艺 · 发表于 2006-6-12 17:3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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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轼是中国第一流的文人，这一点该没有什么疑问。提起他的“大江东去”、“明月几时有”，人们无不拍案叫绝。当年，大文豪欧阳修读罢他的文章，连称快哉快哉！并说“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出人头地的成语就由此而来。听说宋神宗看他作品人了迷，饭也不吃了，连称奇才！天下奇才！按说这么有才又受到皇帝赏识的人，一辈子应该享尽荣华富贵。可他却历尽坎坷，一生中被一贬再贬，一直被贬到天涯海角。 怎么回事呢？许多人都在探讨其中的奥妙。从林语堂的《苏东坡传》到余秋雨的《苏东坡突围》，无不探幽发微，时有高见，让我心悦诚服兼五体投地。可也许是年龄大了的缘故，纵使我从心里佩服这二位的学问，也觉得他们不能完全说服我。 此问题困扰我达数年之久，乃至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终日冥思苦想，终于有了重大发现。想到思想成果当为人类所共有，故此不敢自秘，将它公诸于世，以就教于各位父老乡亲。 大家会问，你的发现是什么，简单说就是，苏轼太认真、不会来事。 何以见得？大凡认真者，往往认死理。常常只顾自己的想法，而不顾及别人的想法。他们自己有一套判断事物的标准，还轻易不会改变。这种人往往冒傻气，触及个人利益的事他可能忍让，怕说出来别人笑话，有失公正。倒是一些不相干的事，他格外认真，好像在维护什么原则。别人看他像战士一样守在那里，有时觉得可敬，有时又不免冒出可笑的念头。别人往往绕过他，不和他纠缠。如果实在绕不过去，就可能产生恶作剧心理，故意和他过不去。看他生气、看他失败、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个人太认真，就会被人视为敌手，视为障碍，都想绕过去，绩不过就想排除掉。 苏轼就是这样，他明知皇帝支持王安石变法，却还上书表示反对。尽管他对其中裁抑贵族特权、增强国防的措施有所赞同，但也免不了被贬出京的命运。 开始他还劝过反对新法而遭贬的人，要学阮籍，不要臧否人物、多费口舌，如不满新法，可借酒浇闷。可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他劝别人头头是道，轮到自己照样玩不转。他到杭州，作诗托讽，结果被捉到狱中，被打得死去活来。 后来，反对新法的人掌权了，大刀阔斧地全面废除新法。按理他该过好日子了，可不行，他老毛病又犯了。他认为，对新法应“校其利害，参用所长”。有许多地方可改，但不可尽改。为此他还和当朝宰相司马光争吵起来。旧党人物纷纷攻他，朝廷只好让他出知杭州，最后被贬到海南岛。由此可见，他既认真又不会来事。假如他会来事，抱住司马光大腿，一切顺从，怎么也不至于被一贬再贬。 他这种人不会见风使舵，不会看谁势力大就靠谁，甚至不会因为感恩而放弃自己的见解。他们判定事物的标准不是别人怎么看，而是自己怎么看。是否与内心的原则冲突、与大局利益冲突。结果惹得对手不高兴，同党也不高兴。这种人永远不会看别人脸色行事，不会揣摩领导心理，只为一些大原则牺牲。虽然他们为国家和大多数人着想，却没有谁格外表示感激，了不得说这人有见识、不随波逐流而已。而这些话，在看他不顺眼的人眼里，什么也不顶。不但不会扭转自己的命运，还可能加速自己的不幸。在一个到处做戏的国度，认真的人注定要忍受奚落，忍受孤独，甚至被贬被害。这也许是认真的人越来越少的主要原因。这个结果养成了很多人对事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尽管如此，这种人依然层出不穷。胡风住过国民党的监狱，也住过共产党的监狱；蒋介石不喜欢马寅初，毛泽东也不喜欢马寅初。柏杨和李敖在台湾不得烟抽，在大陆也未必好受。鲁迅虽然被毛泽东极力称赞，但他活到现在，也不会赞成反右、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他们永远不会对现状完全满意，所以他们总是倒霉。 他们在彼时遭人白眼，在此时也不受青睐；在甲处不得施展，在乙处亦被束缚。他们似乎对国家和众人负着责任，不会轻易赞成或反对什么，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看法。所以总让人觉得不合时宜。他们并不是有意和统治者过不去，而是想从根本上维护统治者的利益，可统治者并不领情。 如果让这些人八面玲珑、人云亦云、落井下石，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正因为有这些人在，我们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公理、良知和正义，让许多在艰难中生存的人，不致对人世完全失去信心。这也许就是这些人生存的意义。 中国所以是大国而没有成为强国，很大原因是由于人们做事的敷衍和对付态度。以致假货层出不穷，人命关天的事也敢糊弄，什么事禁而不止、愈演愈烈。而美国、日本、德国的强盛之果，是结在上下认真这棵大树上的。 苏轼在黄州时，一直陪他颠簸的朝云为他生下一子。满月洗儿之日，他有感于自己的遭遇，写了一首《洗儿戏作》，诗日：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看来他是觉悟了。但要让他再回朝廷，他可能免不了还要旧病复发，不然，苏轼就不成其为苏轼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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