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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j5 q3 ]! W9 [; q. s6 v) ^8 S<P>在牛场通往山里的小路上,邰郁唱着“向着那梦中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踩着拍节朝山上走去。<br></P>1 E" ~; D% m* b6 r; o5 T
<P>邰郁确实有许多梦,小时候他就是个多梦的王子,他想娶全乡最美的女孩做妻子,他想开最豪华的汽车游天下,他想上中国最好的名牌大学成为栋梁之材,他想……结果,他小学还没毕业,就回乡务农了。他像大多数山里年轻人一样,躬耕务农,闲时打工,攒钱盖房,娶妻生子。然而,人过三十天过午,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生活太累了,老婆不如人家的好,房子没有人家的新,票子没有人家的厚,吃喝没有人家的肥。自己的生活太落后了,他想起老人的古训,三十不发,四十不富,五十穿不上棉裤。他暗自想,是时候了,该干他一拍子了。他感到那句歌词太有道理了“向着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br></P>
! [0 t; b6 {* j+ c0 D5 _& c- i1 o<P>他看不上自己的结发妻子,垂涎村长娇艳丰满的侄女大燕子,他苦思暝想,想出了一个一石三鸟的好办法,在他看来,这是改变他人生的重要一步。山里盛产人参,他认识一个人参贩子,便多次把人参贩子勾引到家里来,硬是装着崇拜得五体投地的样子,哥哥长哥哥短叫得稀酥嘣脆甘口甜,又是笨鸡炖榛蘑,又是河鱼串豆腐,粮食小烧铆劲造,弄得人参贩子云里雾里飘飘然了,什么城里有楼房,街面有门市,银行有存款,国外有亲眷,说得天花乱坠,其实邰郁心里晓得,只是拿单位买断那几张票子到乡下来捞稻草罢了,还不如俺这瓢沟里人趁货儿。这一次邰郁把酒斟得更殷勤了,二人饮得已有几分醉意,为了尽兴,他让老婆陪着贩子同饮,他却像个明鳖头似的毕恭毕敬地里屋外屋直忙活。他老婆是个地道的乡下婆娘,对邰郁唯命是从,哪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杯酒下肚,肝肠俱热,早已烧烫得迷迷糊糊天旋地转,动弹不得,梦入他乡,人参贩子更是体软骨酥醉成一摊烂泥,邰郁不慌不忙,收拾完桌子,放好被褥,把老婆安置妥当又把人参贩稍稍顺理了一下,便闭了灯走出房门,在门前的老槐树下一坐,生怕别人坏了屋里的好事。那人参贩子自来就是一个色虫,为此妻子离异当了别人的老婆,好久没闻到女人的气味了,一觉醒来借着月光朦朦胧胧见到身边躺着一个女人,欲火中烧,像猫看见了鱼,火沾了油,一下扑在邰郁老婆的身上,三下五去二,两个人糊里糊涂地坠入了十里云雾之中。只听一声断喝,两人惊醒过来,只见邰郁手持短斧,怒目而视,鳖头相一扫而光,俨然是位立地英雄。<br></P>
& } e/ E" v+ J6 D9 q: M0 w: ?& @<P>人参贩子舍财消灾,从此再也不来瓢沟了,一个月之后,邰郁和老婆离婚了,恶其名曰,老婆跟别人有染。<br></P>
; {: w. |6 P! f: _7 F<P>向着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邰郁把孩子安顿进乡里的封闭学校,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着湛蓝云天,墨绿的山林,清澈的溪水,感到自己真的有了一双翅膀,从瓢沟飞向梦中的地方。当时村里正在准备换届选举,村长李勇突然有病卧床,他既不上医院看大夫,也不找医生来家里看,只是扬言要到省城大医院。其实这只是棋局中的一招勒马听风,李勇一是看看上面领导意向,二是看看村民的风头,判明局势,自己再出招数。村长一病,传闻乍起,说他竞选无望,托病遮羞,于是乎竞选村长的人跃跃欲试,养马车的,包果园的都想一露头角,拉票、跑关系,忙忙活活。邰郁又何尝不想一试呢,可他知道自己半斤八两的份量,他早就悟出一个道理,先当鳖头,后当汉子,先当孙子,后当爷爷。他带上点心礼品,来到李勇家,一阵寒喧之后,邰郁说:“二叔啊,你可不能病倒啊,你是咱村的顶梁柱,这几年咱村发展的多快呀,没你能成吗?”李勇听着心里舒服。“你看看村里那几个猴人也想当村长,一个个鳖头蛤蟆眼的只配垫桌腿。”李勇听着顺溜。“你的病是为咱瓢沟的发展累出来的,修河套、拓村路,谁家盖房子娶媳妇你不帮着策划、到场帮忙,你这病是生生累出来的。”李勇听着心里甜丝丝的。“上省城看病我护送你去,早去早回。竞选村长我和我的那帮兄弟投你的票,你若是要饭去我给你打狗,二叔啊,你就把我当你儿子使唤怎么样?”李勇情不自禁地抓住邰郁的手背抖了抖。“邰郁呀,言重了,谁当村长都一样,我不当村长那一天,咱爷俩有苦同吃,有福同享。二叔不是还有个奶牛场嘛,饿不死咱爷们。”两人越唠越投机,村长夫人早就备好酒菜,邰郁也不客气,两个人你一杯我一盏只喝得月昏星稀。<br></P>% V. d, G/ e. T5 v( N( y
<P>没过几天,李勇和夫人去省城看病去了,免不了到乡里看看老领导,到县拜拜老熟人,一溜边光的事。村长走了,邰郁忙坏了,又得帮着村长照看奶牛场,又得忙着找大户里的有威信的人套近乎、拉关系。瓢沟的人就是那么回事,套来套去都是沾亲带故的,冲老张家算你叫奶奶,从老李家论你又得叫舅妈,在这是爷们,到那里又成了连襟,没准结婚你又冷不丁长了两辈,瓢沟哟,亲套着亲、亲连着亲,藤根绕着树,根盘着根。<br></P>
! O' y8 L6 }: q5 I* k" V$ Y6 u<P>村里有个养车户,他养的是一挂大马车,姓王名有良。生产队时就是赶大车的,那时,他还是个愣头小子,一根鞭杆子打天下。他经常进城见过世面,野果麻匹土特产他给带出瓢沟换回钱,虽然脾气倔犟,为人倒也厚实,捎带脚的事从来不乱帐,村里人信得着他。别看他年轻,十里八村他是头号有名的车把式,有的村买了生个子马调教不了,送到他手里,不出一个月缕缕瓜瓜成了受使唤的好里套。生产队解体时他和别人两家分了一挂马车,他是借钱卖家当买了那半挂车和牲口的,当时又成了村里最忙活的人。春天趟地马犁杖快,人们都愿意雇,冬天林场里捞木头,平日里盖房子拉石头备料忙不停。一来二去这村里人家几乎都欠着他家的人情。虽说现在汽车、四不象动力车都进村落户了,可王老汉在人们的眼里还有他独特的位置。王有良眼下有三个儿子。王越是村里有名的富户,盖三间大瓦房,家有一台四不象拖拉机,这次改选村长他也是跃跃欲试,这次选举他是乡里指了名。二儿子王理倒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三儿子要结婚,村里人忙上忙下紧张罗。邰郁自然也不例外。他来到王老汉家忙里忙外忙活了一天,显得格外卖力,临走时拿出一仟元钱给王有良:“三大爷,这是李村长临走前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对你三儿子结婚的一点心意。”王老汉接过钱,“李村长去看病还想着俺,看病正用钱哪。”说着,把钱往邰郁手里塞:“心思俺领了,可这钱不能收。”邰郁忙把钱塞回去,“我是代人行事,你要不收等村长回来你和他说。”说着邰郁转身走了。<br></P>7 U5 x& b `* K6 G1 H# d
<P>山沟里老年人过世、青年人嫁娶是村里热闹事,尤其是村里有威信的人家办事,那更是热闹非凡。摩托车开路,红轿子接亲,小面包拉人,三轮农用车拉嫁妆,接亲的车队一到,吹喇叭的梗着脖子鼓圆了腮,打钹的咧着嘴,咬着牙,敲鼓的吹胡子瞪眼,敲堂锣的端肩缩脖,待客的身披红褥面里外吆喝,主持人几分典雅几分俗气,弄得一对新人脸红脖子粗,众人拣着笑。邰郁破天荒的被安排在头悠席上,陪娘家客,这可是宾上宾,村长侄女大燕子虽未嫁人却也是个名誉大姑娘,她长相诱人,丰韵娇美,心高眼拙,二十多岁就和一个木材老板有过染指,后被人蹬了,又到城里省亲,半年多又回到村里,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晃来晃去就晃到现在二十七八岁了,村里人小老爷们对她是心里痒痒面上僵,敬而远之,可她也算村里女流之娇,面上的人。她被安排陪女客,和邰郁紧挨着桌。邰郁知道这是表现自己的时候,他采用了低调高喝,他首先表明自己不能喝酒,求娘家客原谅,等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还有人张罗要喝白酒,邰郁撤了杯,换成碗,做出舍命陪君子的架势,娘家客见了,只好改喝啤酒,谈天论地扯东唠西将酒席进行下去。三个女人一台戏,邻桌的大燕子可是难以招架了。两个婆娘对大燕子发起了围攻,你碰一杯,我敬一盏,弄得大燕子一脸绯云,妩声媚气地向邰郁求救:“郁哥,快来这桌敬酒。”敬酒先论辈,排来排去,邰郁论成了孙子。孙子就孙子,只要能救大燕子的驾,哪管这许多。“要敬酒,得先把大燕子的两杯酒喝下。”娘家客说。邰郁喝了,改成二碗,本想叫住两个婆娘,哪知那两个娘们愣是不信邪。三人举碗一饮而尽,同桌的娘们更是卖呆不怕乱子大,又给满满地倒了三二碗酒,一二碗下肚,邰郁便直翻白眼,眼窝子冒凉汗,两个婆娘也东倒西歪,三个人拿起碗都碰不到一块去了,还干!结果一个婆娘就地卧倒,另一婆娘扶着石墙玩翻江倒海去了,邰郁似醉非醉,一头栽倒在大燕子怀里。<br></P>) K8 Q6 Y9 s& f
<P>娘家客走了,赶礼的男女老少蜂拥而上,早把桌子坐满,邰郁在大燕子的掺扶下踉踉跄跄地走出院子,嘴里断断续续的哼着向着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由于大燕子家就近,她把邰郁扶进自家,忙唤母亲兑点醋水给邰郁喝上,只见他迷糊着眼睛渐渐地睡着了,看他睡觉的姿态,听他长长短短的酣声,大燕子心里一阵骚动,转尔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惬意。<br></P>( e2 H P+ T4 ~* B7 R! [9 m7 T6 ^
<P>月光下,树影婆娑,微风吹来,有野菊的清香弥漫,邰郁和大燕子坐在村口早已闲置了的青石碾上,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让轻风梳理乱发,凭月光洗玉容,两个尽情感受缱绻恋意。<br></P>& Z% c& P0 ~- Q8 v& W8 f
<P>村长回来了,从精神面貌到服装打扮都焕然一新,王有良老汉领着一对新人登门拜访,答谢村长千元大礼。李勇嘴上敷衍着:一点心思嘛,都老亲古邻的,心里却暗中思想邰郁这小子敢为呀,是块料子。当晚村长和邰郁成了王老汉家里的座上客,酒席间大儿子王越撂下筷子对着村长李勇说:“二叔,你若是竞选村长,我王越立马退出,投你的票,别人谁也不好使,就是搅我也搅他个天翻地覆。”<br></P>$ c$ a# g9 b; ]
<P>李勇凯旋而归,他把邰郁叫到家中,拿出两千元钱交给邰郁:“这钱你收着,你为二叔办事,二叔不能让你空着。”随后又对邰郁说:“打明个起,你就到牛场上班,任副厂长,月薪六百元。”邰郁千恩万谢离开村长家,一路小曲:“向着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br></P>/ J$ y, a7 f& u' G9 i. @0 g# l
<P>距改选日期越来越近了,邰郁任奶牛场副场长当得有声有色,今天请客,明天招工,不择手段为老村长拉票。村民没到手的选票也不断增值,由贰拾元增至伍拾元,尽管乡里干部又是组织村民学习《选举法》,又讲解民主权利,有些村民还是糊里糊涂,暗里串通谁给钱多就选谁。<br></P>" T4 }8 p3 [4 b! g6 a* `! ]
<P>时下王越退选,承包果园的李吉却有如平地一声雷,成了乡里提名的候选人,有人纷纷传言说李吉的表哥在县里当城建局长,能给村里拉来脱贫款项,一时间闹得岗烟起。甚至有人传言李吉是戴着笼套来的,跑都跑不掉。邰郁掐着指头算来算去,觉着李勇连任没大问题,但也怕万一,邰郁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上县里劳务输出部门通过关系要了十来份表格,神秘兮兮地你一张,他一张,专找有可能受了李吉好处的李吉直系亲属青年人,山里人不惜力就是想脱贫致富,听说贷款出劳务,两年能剩二十万,哪能不动心呢,没成家的想娶媳妇,有家业的想盖楼房,过城里人的日子。邰郁又是填表,又是收照片,忙得不亦乐乎。外村还有人托门挖窗找邰郁要表,他哪有那闲心。今天城里一趟跑表,后天一趟城里盖章。县城和瓢沟之间他成了两头忙,仿佛这次改选和他根本无关似的,填了出国劳务合同表的人家对他可是百般尊敬。今天你请吃,明天他请喝,好像劳务输出人员就在他一句就能敲定似的。投票选举那天,他正好接到通知到县里面试,一杆子十来号人一大早就坐车进城了,哪还顾得谁当村长。进了城,他们在站前小吃部垫巴了点饭,邰郁安排他们在候车室等着不要散伙,他去联系事宜,这些个人在候车室一坐就是一上午,中午时分邰郁来了,领着他们又到了一个上好的酒店,开了一个大间,一桌丰盛的宴席早已摆好,大伙依序围坐,服务员上好了酒水,邰郁干咳了一声:“众位兄弟,大伙儿只管吃好喝好,帐由韩国老板结,菜不够随意添,大伙不要装假,大大方方地吃。”说着,他端起酒杯,邀大伙儿:“来,先干一口。”众人群星捧月喝得嗤嗤做响,紧接着甩开腮帮子,大嘴马哈吃了个够,喝了个透,也不知喝了多久,有人想起了面试的事:“邰哥,什么时候面试啊?”“面试赶趟,大伙儿尽管吃吧,一会卡拉OK。”于是,一帮人又是一通喝,之后叫来服务小姐,胡乱地点了些歌曲,大舌头锒铛地唱起来,邰郁自然还是那首向着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大伙儿走出酒店问邰郁面试的事该怎么办时,邰郁煞有介事地说已经面试完了。说进酒店出酒店时人家韩国老板都已经看完了,只等过几天听信了。一帮人醉眼朦胧做梦一样地回到客运站坐车回村了。<br></P>
" m8 z; W% ^7 F {" w<P>选举结束了,李勇以绝对优势当选连任。李勇又开始顺理成章的开展工作,选组长、组班子、重分土地、理顺合同,划分山场,忙得不可开交。邰郁的好事也一冲接着一冲。首先是奶牛场的工资增加贰佰,其次是和大燕子的关系由李勇撮和,已经名正言顺,再则是山场分得大,林子又多,他又花了少许的钱承包几块大的山沟荒山,在别人的眼里他几乎是李勇之第二。新春伊始,他就和大燕子结婚了,在瓢沟村来说他是狠狠地捞了一把。家有丽人,梦也精彩,他开始向山林进军,向山林开战。他看着一片片山林,就如同看见一张张票子在向他招手。沟里五组有一大片刺槐林,长势良好均已成材,他便找到组长又吃又喝暗示对方,组长心领神会,以打井抗旱没钱为由向村里提了申请,以五千元价格变卖给邰郁,他很快就搞到县林业部门批准的采伐证,奶牛场的工人成了采伐队,油锯唱响进山曲,一棵棵老槐树应声倒地,卸枝桠、截材木,山林里忙得热火朝天,邰郁看着这种情景心里乐了,他为自己得心应手的成功而高兴,他为自己的梦想变为现实而高兴,他似乎听到点钞票的声音像山涧的流水哗哗作响。不久,他就把槐木偷偷卖给一家私人木船厂。因为槐木是造木船的专用材料,它耐水浸耐腐蚀不变形的特点几乎是没有别的木材能代替的,价位特高,这在县城当时还是个秘密。仅此一项他就净收入四万余元。拿着成摞的钞票,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他拿了一万元悄悄地叩开了李勇家的门:“二叔,这是你办采伐证的钱,快收下吧。”他见李勇没接,把钱顺放在李勇的桌上,“二叔,托你的福,这批木头卖了个好价,这钱你一定要收下,打点关系,铺铺路子,”李勇看着那一捆百元大票,笑了笑,“就算你搁在二叔这儿的吧,用着时再来取。”二人又是一番推心置腹,临走前,李勇说:“小郁啊,有什么事尽管吱声,二叔一定帮忙,只要不违法。”<br></P>3 i. \% j6 C! n
<P>邰郁一路思考二叔语言的份量回到家里,大燕子早就焐热了被窝,二人几声呢喃进入梦乡。<br></P>
8 r% X6 N' A# O<P>五月的瓢沟,花香馥郁,沁人肺脾,大田里牛犁往来,山林间嫩叶描春。邰郁走在弯弯的山路间,心像小鸟一样轻灵,他又刚刚接到一个电话,有人要订近百立方米的刺槐,价格又有上涨。李勇闻知更是喜上眉梢,心说邰郁这小子就是能行,能把当烧柴都嫌扎手的刺槐卖出了天文价来。他不慌不忙,村里开会,乡里申请,县里林业部门做计划,飘沟村有史以来的一次槐树平茬采伐开始了。二荒沟,铁绝沟,杨木香沟,窦家坡高丽墓等等上千亩的刺槐,在平茬的名义下遭到摧残性砍伐,这次平茬由邰郁承包,只向村上缴五万承包费,木材自行处理。邰郁一下成了全村的大老板,奶牛场的几个小兄弟成了他手下的台柱各分管一片,成材的刺槐一车一车运出瓢沟,邰郁就一把一把地数着票子,一时间,瓢沟村里倒是繁荣了许多,有人挂起了幌子开上了独一无二的饭店。平茬结束了,村里人捻着手指清算带着汗碱的票子,他们感谢邰郁讲信誉,给实价,邰郁挣了多少钱谁也说不清,用他自己的话说:“挣了是我有点气,赔了,我倾家荡产也不能对不起干活的人。”然而,这次刺槐平茬他又挣了一大笔,他正用花花绿绿的金钱修筑通往梦中的路。<br></P>6 S! h$ A; U; _" I
<P>有了钱的邰郁并不张扬,他可以成百成千地划给别人和送给别人,可他从不抽高档烟,谁家有事他都到场,什么样人他都来往,在瓢沟人的眼里他是个大好人。在外乡人眼里他是个有钱人,在城里人眼里他是个大能人。然而,这钱挣得实在太容易了,容易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像做梦,飘飘忽忽的有些不安,他想自己难道真的像瓢沟人说的踩着东沟、西沟都乱颤?他决定试一下自己在瓢沟人心里的位置,看一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慑服力。他骑着崭新的摩托,风一样驶进奶牛场,让三胖子几个到他承包的林地里伐树,暗示三胖子将他林地边相邻的王理的那十几棵三十余年的落叶松一并放倒截成三米材,三胖子拿着油锯带着人马进山了。他又来到王理家,让王理进山捞木头。王理赶着马车来到山下带上家什,牵着马来到场号一看立时目瞪口呆,自己家的那十几棵落叶松已被放倒截断,三胖子告诉王理抓紧捞,晚上来车还得赶着装。王理急了,冲着三胖子说:“这片落叶松是我家的林子,谁让你放的?”三胖子嘻皮笑脸地答着:“我挣邰老板的钱,邰老板说放哪,我就放哪,邰老板说把国有林子放了,我也不含糊。”说着一按油锯开关,油锯便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一棵树头又被截断。王理心说既然树都放倒了,又何必和他治气,等着和邰郁说明白看他怎么办。他拿出家什,钉上铆钩,套上马往山下捞木头。天色将晚,王理坐在圆木上卷着旱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嘛不好,苦溜溜的不是个滋味,他终于等到邰郁骑着摩托车来了,只见他合了手机插进挂在腰间的手机套里:“二哥,山上还有吗?”“三胖子他们又放了二十来棵,今天是捞不完了。”“没事,反正今天晚上车不来了,明天一早让你大哥开四不像来捞,赶趟。”邰郁说完要走,王理忙迎上前:“邰郁呀,三胖子他们几个小子也不知怎么搞的,把我的那十几棵落叶松给放倒了,这不,都叫我捞下来了,你看看这事怎么办?”邰郁故做吃惊:“是吗?我瞅着这些粗的不像是我的,三胖这小子就是毛手毛脚。”隔了一会儿,又对王理说:“二哥,已经放倒了,要不我给你送家去,要不你检一下尺,我给你代卖,一定亏不了你。”王理想了想:“我没办采伐证,一旦人家问下来,我可吃罪不起。”“这好办,你就假装不知道不就成了。”王理一想也没别的办法,量了量木径就套上马车回家了。看着王理赶着马车下山的背影,邰郁微微地笑了。他知道,就老王家这大门子家户,瓢沟村没人敢在他们头上动土,别说三十多年的落叶松,就是掰个刺果棒也得看一看王家人的眼神。邰郁点了根烟,心里泛起一丝爽意。七月的瓢沟,太阳烤照了一天,晚风乍起,吹得邰郁浑身酥酥发痒,他骑上摩托,引擎伴奏,他又唱起“向着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br></P>
5 @; i- Z- x- s+ h<P>七月的早晨,大山湿漉漉的,每一枚叶片都散发着朝气和生机,几声鸟啼格外清脆,柔软的阳光抚摸着森林,像老人轻抚着孩子的柔发,邰郁站在一片国有落叶松的林子里,一股淡淡的松香随着微风飘散弥漫,似有似无,若隐若现。他无心感受上苍恩赐的这诱人迷景,心里只是在想,凑齐两车架子杆,这是昨天在酒桌上答应人家的,一诺千金嘛,他的场号里已没有松木杆了,村长李勇的林地倒是能凑一车,可另一车怎么办了呢?他思来想去,还是在国有林场的林子里打起了主意,他自信民不举,官不究。瓢沟的村民老实着呢,不会检举自己。他有上次的经验,一旦败露顶多弄个误伐,走走关系,罚点款也就结了。他想和法律打打擦边球。于是,他找到村长李勇,李勇赶紧进城办理采伐手续,家里这边,邰郁又让三胖子带着一帮人马进山采伐。他告诉三胖子说,若是村长林地里的杆子不够,就在国营林场的林子边上划拉点,凑合凑合。又特意强调只用刀锯不用油锯。三胖子什么人,诡着呢!心里头透亮,每月开资,他都比别人多拿个百捌的。两天工夫两车架子杆下山了,李勇从县里回来却两手空空,没办下来采伐证。邰郁见状对李勇说:“放杆子是我叫干的,你权且不知,有事是我的,过后补个采伐证就可以了。”邰郁连夜调来车,神不知鬼不觉,把架子杆送出了瓢沟。<br></P>
* D7 [0 S6 F! [/ U" @9 j' d9 J' f<P>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瓢沟还是瓢沟,邰郁还是邰郁,大燕子虽身怀六甲,可丰韵不减,倒是增添了孕妇特有的魅力,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构筑着未来,畅想着梦的境地。一辆警车驶进了瓢沟村,瓢沟响起了警笛的长短句,几名林业警察走下车来,邰郁家的房门被推开,邰郁下地穿上鞋,一名警察拿出传票问:“你是邰郁吗?”“是我。”“因你涉嫌盗伐林木,请和我们走一趟接受讯问。”随后,警车驶出了瓢沟,奔驰在宽阔的公路上。警车疾驰,两旁的树木纷纷向后倒去,邰郁看着,仿佛听到油锯声和四不像的马达声,三胖子、王理、王有良、大燕子、李勇等等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那倒下的树木,运出的一车车木材,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忽然感到眼前一片黑暗,闭上了眼睛,一个为之绞尽心汁的美丽的梦破产了。在审讯室里,他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不遗余力为李勇开脱罪责,为三胖揽过,他似乎觉着这样才像一个男子汉。可等待他的却是法律的严判。<br></P>7 @0 f! ^7 c/ N+ Z
<P>二OO五年三月三十日,县人民法院以滥伐林木罪,判处他有期徒刑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万元,上缴国库,犯盗伐林木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上缴国库。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五年。<br></P>
/ L& T" e4 o. m6 Q<P>邰郁刑事犯罪受到了法律应有的处罚,可他良知的毁灭,道德的失陷应由谁来处罚呢?一个大好人,一个有钱人,一个大能人,五年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他能认识自己吗?<br></P>
3 I: [) F0 }% l! R<P>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美好的梦是基于现实,遵纪守法,崇尚道德,用智慧和汗水来描绘,去努力实现。拥有美丽的梦的人,是幸福的人。★ <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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