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乡,但不是每一个人的家乡都有山野菜。
我的家乡桓仁地处辽宁东部山区,恬静地依偎在长白山丰腴的怀抱中,四面青山环绕,一条清清的溪水从村边流过,那里有看不够的烂漫山花,有听不尽的鸟鸣蝉吟,娇媚无比。长白山独特的气候条件,孕育出独特的山野菜家族。大叶芹、刺嫩芽、蕨菜、猫爪子、猴腿儿等,这些都是家乡山野菜家族中的佼佼者。家乡最令我心动和难忘的,就是这味道清香浓郁,营养丰富,又无污染的山野菜。 有关山野菜的记忆,应该说是我所有记忆中最深刻最鲜活的。 进入初春,漫山遍野泛出薄薄绿意,素有“报春花”之称的映山红在微风中颤动丰姿,像振翅欲飞的红蝴蝶;鹅黄灿烂的野山花,在和风中招摇亮丽,纷纷挥动金色花朵;还有那些不知名的野花一齐开满绿色的山坡,把群山装扮得多姿多彩,引逗得山鸟高歌,蜂吟蝶鸣。这个时候,山野菜也沐着春风伴着春雨闻着花香渐次破土了。
记得小时候每当到了春季,我和小伙伴们便挎着土篮(用蜡树条编的)或篓子(一种用杏条编的长形筐)到山上采山野菜。什么大叶芹、刺嫩芽、猫爪子、蕨菜,以及那些我们小孩子根本就叫不上来名字的山野菜,只要能吃都会采回来。每到这个时节,村里的妇女便三五相伴,寻往年菜多的地方去采。我大一点的时候,也曾随她们去采过山野菜,走在山坡上,太阳暖融融的,感觉心里舒服极了。
山野菜大多长在朝阳的地方或灌木稀疏的山坡,到了这样的地形环境,不经意间,就会有一堆一堆的山野菜出现在眼前。像蕨菜、猴腿儿等山野菜都是成堆生长的,总是一簇簇挨挨挤挤地生长在一起,像这类山菜,可以过瘾地大把大把采摘。它们脆嫩的杆一折即断,一把把采下来,淡绿的汁水便粘在指上,山野菜特有的清香也随之扑入鼻翼。而采刺嫩芽则麻烦又有些冒险,刺嫩芽大都长在高高的杆棵顶端,浑身长满密密的硬刺,稍不注意就会被它扎伤,要想采下它,就得避开它硬硬的保护刺,而你虽然避开了,它身上还长着一些看似鲜嫩的小刺,简直是防不胜防,这可能也是让你体味一下“美味不可轻得”这句话的道理吧。
山野菜对于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来说并不稀奇,有的虽然叫不出它的名字,但它的形状和味道几乎都印在脑子里。从小时候到我离开家乡,每年春天各色各样的山野菜便是饭桌上的主角。那时没有条件像现在这么讲究,也没有这么多种做法,只是将山野菜放在锅里,用开水料一下便端上了餐桌,去酱缸里盛一碗自制的面酱蘸着食用,这种原汁原味的吃法也就一两顿的新鲜劲,吃过几顿就不以为然了。于是母亲就变着花样做,包馅、做汤、炒、炖,吃不了的晒干或者腌制起来,留到冬天再吃。在我的记忆中,最好吃的还是刺嫩芽煎蛋和山芹菜馅饺子,那种特有的清香在满屋子飘荡。
有关山野菜记忆最深、最有趣的是春天卖山野菜的时候。每到下午,农村供销社里热闹非凡,处处飘着山野菜的阵阵清香,大人和孩子们个个都掩饰不住满脸的期待和喜悦。特别是我们小孩子,在大人的身前身后转来转去,等待着捆绑山野菜的皮筋能剩下几根(那时收购的山野菜要出口,要把山野菜扎成整齐的小捆,收购站免费给发放一种透明的橡皮筋,卖山野菜的人自己先把菜扎好再过秤),然后据为己有。特别是女孩子,都会有一大串这样的透明橡皮筋,她们把皮筋一环套一环穿成长串,常常拿出来一比长短,爱不释手。男孩子则把皮筋做成弹弓,比谁打得远、打得准。那时,我和小伙伴们每年春天都盼着收购山野菜的日子,山野菜赐予了我们一个美丽的期盼。
家乡的野菜多到几十种,它们无需精心作物,只是在没有喧嚣烦躁的山坡上默默地长着。往往是这会儿挖了,过半月又长好多,今年春天挖了,明年春天还长,不畏风寒,生生不息。它们采天地间灵气,吸取日月精华,是大自然的精髓之一。
山菜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不仅含有人体所必需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维生素、矿物质等营养成分,而且富含植物纤维素。同时大多数山野菜亦菜亦药,是具有保健美容功效的纯天然绿色食品。古人老早就有“肉不如蔬,蔬不如野蔬”的说法。如今,家乡的山野菜已成了宾馆、饭店的特色菜种,更是人人宠爱的山珍。
家乡山野菜那一抹独特的鲜绿和熟悉的味道,构成了我对故乡的另一种思念,常常使我心底涌起不尽的怀旧情愫,那逝去的岁月和淳朴的乡情恍然如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