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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开了又一年 作者:孙小轶 《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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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1 19:16: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FONT size=4>  老梨树沉静地挺立在庭院,硬朗古拙,枝头悬挂着沧桑的老叶落尽的残冬,躯干裸露着时间的斑痕,苍凉中很是傲然。<br>      春风蹚着丛林进了长白山,老梨树的枝桠就柔韧了,丰秀了,绽出圆润的花苞。那花苞一天一个姿态,迎风颤颤着,蛹动着,洋溢出岁岁更新的生机。<br>      每年这个季节,我都要回一趟老家,而每次嗅到清馨的花香,我都要停下来,抚摸老厚的树皮,痴迷地仰视。<br>      乡下独有的火炕漫长,烫贴舒服。梦时,便有细雨踩着枝叶婆娑而来,接着是父亲和母亲你言我语,轻飘幽远……一睁眼,天大亮,起身一瞥,满眼的梦幻,窗外满树笑靥,洁白如雪。老梨树又开始了孕花坐果。    我记事时,家中就有这棵树,眼巴巴地望着梨蛋蛋,由青而绿,而泛黄灿烂,我就盼着父亲收获果实。因为我能尝到酸甜的汁液,几枚脆嫩的欲望。尽管父亲把所有的滋味都装进筐里,骑车去很远的县城换回生活的需要,我依然习惯地搜寻枝头,有没有遗落的秋梨呢?桠杈上又挂满的干菜串,萝卜缨,芥菜叶,甜菜梗,白菜帮,在风里雪里悠悠荡荡。掺着干菜的苞米饼子,让我在饥饿中享受到幸福,日子就在这吞咽的过程中飘移而走着,我就走进了课堂,走出了大山。多少年以后我又发现,其实我还是没有走进城市,那老树的根,已扎进了心底,深深的,根须裹住了我。<br>      树下,拴上了两匹马,一匹枣红,一匹灰白。高昂的脖颈上坠着铜黄色的铃铛,随头颅的转动和马儿说话。我背着书包小心翼翼绕过去,两声响鼻突突地吓我一跳。父亲笑了,土地承包下来了,往后有牠俩拉车套犁下马驹,你就念个女状元吧。果然,这年秋天很别致,新搭的马棚捱着梨树,成吊的苞米棒子挂满了梨树。从院墙架起的木杆串满了高梁穗,桥一样衔住了梨树,而这桥下,稻捆堆起小山,曾令我夜晚忐忑恐怖的干菜串影儿,成为记忆了。门前通往公路的小道,杂草和石头向道边退却。灌溉稻田的渠水,从上游大河拐弯处引来,小道被截开一分为二。父亲努力把它变成了一道风景。先是踏脚石激起浪花,后是小桥流水人家,丰收后父亲大兴土木,小道拓宽,成了大马路,小桥成了水泥桥,花样护栏展示了父亲的艺术灵感。<br>      哥哥不满足,用两匹马和一个马驹换回了一台拖拉机。鲜红的车头翠绿的车厢,在老梨树下更显得有现代化气息。春耕时,父亲蹲在地头,看着摘下了车厢的车头拽着犁铧,摆垅播种。秋天,父亲在老梨树下巴嗒着旱烟,巴嗒着喜悦。冬天,哥哥往建筑工地运砂石,遇了车祸。父亲跔蹴在树下,一宿白了头。<br>      春风准时来,梨树又开花,失去儿子的父亲终于挺直了腰,扛着农具走向田野。我写完作业,就忙着跟父亲干农活。秋天,父亲坐在梨树的粗桠上,伸手接着我举上去的苞米串子。我看见,父亲那皲裂的手背,伸不直的手指,皱纹深刻的脸,都和梨树老成了同一种褐色。<br>      在我到城市念书那年,父亲拿出多年的积蓄,在老梨树不远的墙外,掘了一方鱼塘,投放鱼苗一万尾。精心喂养,鱼苗长得神了,当年冬天就有了一笔收入,笑意撑开了父亲眼角的皱纹。父亲得到了一本证书和一套蓝色运动服,上衣印着“五·一市劳动模范一九八五年”十二个字,十分醒目。父亲穿上它,迎来送往,每次来参观考察的十人二十人三十人不等,省市县乡的客人吃光了家里的鸡蛋,父亲就到左邻右舍去买,脸上写满了自豪的笑。<br>      一方鱼塘扩到十公顷,白云和鲤鱼都到水里游。就在翌年夏天,突来暴雨,整整一夜,变成狂躁的山洪,澎涨了河床,很快就在上游那个拐弯处撞开了一个决口,瞬间淹没了鱼塘,呼啸横扫,直跌到坝下深潭。鱼塘的堤坝被涮塌了基石,父亲趴在老梨树上,眼瞅着鲤鱼游进院里屋里,又沿着公路泛着片片白光,噼叭作响进了浑江。<br>      老梨树没有被灾难吞噬,父亲躺了半年之后又挺直了腰。我忧虑的事情没有发生。我再次站在树下时,父亲又扛着镢头走向田野。我看到,暖暖的阳光下父亲的头发稀疏了,却丝丝闪烁着耀眼的白光,依然倔强地直立着。那白色的微笑,让我慢慢仰起头,不让眼里有什么落下来,我就看见,一树梨花又开满了自信。</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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